剩下的话,李照临没有听清,他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像是原本积郁了漫天的黑云,突然被一道青雷划破,大雨倾盆而下。
知恩图报……温尔雅是救了他性命的那个人,他本就该倾尽所有报答他。
可他真的倾尽了所有么?
没有……他从来没有为温尔雅做过什么,甚至直到方才,还在躲避……
真是太差劲了。
“仙童,仙童?”掌柜出声,把李照临唤回神,“热茶好了,麻烦你端上去。”
李照临道了声谢,接过托盘,向楼上走去。那托盘是木头做的,本不该烫,但李照临却觉得手心一片滚烫,颈上的经脉一突一突的跳个不停。
他推开门,温尔雅抬头笑眯眯的望过来,“外面是不是很热闹?这里虽然安静的没有人声,但我听到了不知哪里传来的丝竹声。还有炮竹,照临,现在不是新年,为何会有炮竹的声音?”
李照临眸中含情,笑意温柔,“嗯,外面热闹的很,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温尔雅略怔了怔,狭长的眼睛弯了起来,笑道:“好啊。”
李照临单手抱过一坛酒,另一只手拉住温尔雅的手腕,“走,我们到屋顶上去,如果这家酒庄够高,或许能看到整个风蚀城的夜景。”
夜凉如水,星如水中萤,人流似川,灯似川上火。
丝竹之声遥遥入耳,不止一处,或是清丽悠扬,或是婉转多情,混杂在一起,倒也叫人沉醉其中。沉醉的不是曲子,而是美景,是千载难逢的九界盛会,是少年盛气,是美人多情。
凉爽的夜风吹来一枝桃花,温尔雅伸手接住,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道友,你收了我的桃花,便要对上我的桃花令才行。”
酒庄的临旁是一座高塔,高塔栏栅外,站着两位年轻姑娘。夜色迷蒙,虽看不清样貌,但群衫多用粉黄色调,如同花朵般明丽。
“桃花令?”温尔雅好奇的很,转头看向李照临,“这是什么?”
李照临知道长生林的规矩,温尔雅便是博古通今,但真真出门,这是第一次,便低声向他解释:“桃花令是酒令的一种。掷象会期间,各派弟子齐聚一堂,除了比试身手之外,免不了寒暄交往,若是喝酒,便要行酒令助兴。”
“我有花一枝,斟我些儿酒。”那厢,女孩摆了摆手中的桃花枝,酒令已经念了出来。
温尔雅却不太在意,伸了个懒腰,斜斜倚上李照临的肩,眼睛也闭了起来,“帮我。”
李照临笑了笑,朝着那姑娘的方向,朗声道:“姑娘,酒满青坛花在手,头上有花方饮酒。”
说罢,催灵引来一阵风,借着风力,把身旁的那坛酒送了出去。
女子抿唇一笑,把手中桃花插入云鬓,伸手抱住酒坛,解开泥封,把酒到了一碗出来,低头饮了,又将泥封盖好,催灵送还了回去,笑道:“好酒呀好酒,饮罢了,方抬手,琵琶拨弹离人调”
女子抬起十指纤纤,临空轻轻勾弹。她手中虽无琵琶,却有琵琶之声从她指尖缓缓泄出。
李照临单手抬起酒坛,仰头痛快的饮了几大口。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眉梢发上,酒水顺着嘴角溢出,滑落到脸颊,在顺着滚动的喉头流入衣襟之中。
多久没有这般畅快过了。
十三年前的掷象会,有同门、有好友,有数不尽的美酒,罗裙玉腕纤纤指,绿柳湖畔合新歌。
易容丹遇水便失效了,但他没有丝毫察觉,已沉醉在遥远的回忆之中。
“浮云一别,流水十年,风萧萧,雨切切,满川红叶,因何不归去,陌上有秋山”
李照临闭着眼睛,合着琵琶的曲调轻轻哼唱起来,他唱的是白玉关外的小调,少了几分缠绵悱恻,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