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总有人讥他胡卿言是媚上,其实彰河岭孤身救驾一途,胡卿言就没有多说一句话,成帝神智昏昏,口里只反复问一句话:“今日是否能走得出此地?”胡卿言抿紧嘴唇,硬是不肯答他这句话,成帝便有些恼。要渡彰河之时,后头杀声围绕,前面忽然又来人堵住了去路,陛下抬首看了那些人一眼,把同样的话再问了一遍,胡卿言当时已抱死念,也顾不得安抚这九五之尊,只将他摔在地上,从胸口掏出他的那把
短刃,“陛下有问这个力气,不若给我应付掉几个。”
他自己也未曾想,杀这十五人,竟然只用了半刻。
如何杀的,刀从哪里行过,又有几刀进了自己的皮肉,全无半点知觉。
他只知道那是他人生中最疯最厉的时刻,那一刻天地同力,可堪称神助。
他胡卿言虽未经过诸多年岁。
人生的绝境却有诸多。
若说洛城之事,是胡卿言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彰河岭便是他的涅槃处。
他从此处生了一种对绝处逢生的笃信。
怎么也没料到的是——
这个节骨眼上,他却乱了。
或许神助不可琢磨,老天爷不给,你不能抢。
只有经过磨洗的定力才可依靠。
只这一刹,他脑中浮起靳则聿的面孔。
目光一掠。
所及之处。
邢昭身后,早已布开一长列齐整的队伍,在嘈杂的乱局中,却静若处子。中间立着一个人,此时透出的静势和威势,甚至无需动用目力去分辨。
同他脑中的面孔重叠了。
他甚至能看到靳则聿此刻望着他的目光。
“胡帅可记得洛城当日,你于城上问我的话?”
“忘了。”
“当日是你于城上问我,提的条件是若你赢了,放你的人走。”
胡卿言抬眼,眼神和目光变了。
或许是邢昭的步步紧逼。
或许是靳则聿的出现。
不知什么搔到了他的敏感处,血性渐渐地取代了冷静。
“今日也便是我于此地问你,我的条件,若我赢了,放王妃走。”
胡卿言浅笑一声:
“你这是报恩吧?靳王妃保你妹子无虞,你也想保她,是吧?”
胡卿言缓缓扯开袍服,从里头抽出一把刀刃。
言子邑认得这把刀刃。
邢昭只站立在那里。
袖口的薄片突然一亮,纹丝未动。
言子邑手心上都是汗。
靳则聿的身影很远,映着宫门处是一段黑,这个距离彼此看不清面貌,但言子邑觉得他一定是看见她了。他这么快就把胡卿言的人围在了这里,派人到偏殿救她——却是兵行险着,仓促间事败,不像王爷的作风。此时见到他的身影,忽觉,这是他在纷乱交驰之下,一种不得已的选择,更像是一种表态。
这远远的一望,让她产生了想要做点什么的欲望,刘烈的刀几乎同时抬了起来,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刘烈在此时开口,问了一个同局势毫不相干的问题。
“王妃,那日你的婢女,后来检查伤势……可有伤着?”
言子邑有一时的怔愣。
眼前的情形和思路像两个暗扣,彼此都扣不到一起,只是凭本能地反应过来——这问的是常乐。
“没有,将军救的及时。”
言子邑答得也很本能。
杀伐叫嚷之声一下子像被阔清了。
两道身影慢慢走拢到一起。
但二人若逢不逢,若见非见。
隔着砖地上的一圈云纹站定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