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微薄,但定当竭全力保全邢姑娘。”
言子邑抬眼,常乐眼中透出的是坚定。
突然觉得这种忠仆精神来得有些没有根据——
右焉不是她的主子,要说几日间分外投合,也难到这种地步。
难道就为了自己交托她的一句话?
……
胡卿言于十二月二十二日夜得此消息,正揣测程阆会如何处置靳则聿递来的书信——
没想程阆却没绕半点弯子,只带了两个从人入宫,携卞虎臣头颅于承天门,手执兵部侍郎荀衡所写胡卿言之罪状,又递了卞虎臣等画了押的供状于御阶之下,当着众
臣的面讲到心绪沸腾:
成帝持着供状一张张翻看。
“陛下!”
他老将讲到情深之处,有些许哽咽:
“靳王与陛下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今天下才刚得定,四方厌战乱、苦割据,此乃大势所趋,王爷又何尝不知天下绝非幸取?陛下称王,其封公,陛下称帝,其封王,人臣之份极矣,王爷此番奉旨慰军,亲属家眷皆在京中,又怎会谋反?现如今靳王不反,先抄其府,将其母、其妻、其弟则洲及妻妇等人锢于私第,若传之于北地,逼反了靳王,如之奈何?”
胡卿言接道:
“这自然是名其为贼,同抗之。”
程阆转过身,当着众臣,逼视胡卿言:
“汉高祖知人善任,韩信言其只能将十万兵,程某资质愚钝,将两万兵,夙夜不敢离营,胡帅平生并未将兵从未盈万,水木之战虽立奇功,救陛下于万险,却只领八千先锋,生还者甚少,洛城之守新沛据臣所知,也不过三千,何曾将过七万兵马?天下得定之时,王爷曾汇兵六十万,旧属遍布海内,旧恩尚在,又添新义,臣闻得王爷于鹿谷关披冒霜雪,同余帅共祭,将裘褐衣于赵将军碑上,当众烧之以送老友,跪于雪中久久不肯离去,北地军将无不下泪……”
说到最后,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涕泪纵横,摊出的手微微打颤,仿佛亲见此情此景。
殿中诸臣也为之动容。
程阆叩于阶下,朗声道:
“今日罪证具在,胡卿言勾结边将,欲图构陷靳王,臣恐四方闻之,想功如王爷尚且如此,四边具怀不安,新立之朝为之解体,还请陛下正其罪以谢天下!”
成帝如何也未想到,卞虎臣竟会写下这样的“供状”。
——此人实在该死!
但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将供状递给程阆,让其执供状于朝班。
听完荀衡所书胡卿言的罪状,成帝也懵了。
望着此时站出来同程阆对峙——
急于同荀衡撇清关系的兵部尚书和留京的兵部侍郎。
耳畔已传不进他们的声音。
脑海里泛起的是在靳则聿王府小院中摆宴的情形。
想起的是二人的态度,一时闷损不堪,但帝王之仪不能让他立时发作。
仿若猛虎不能啸林。
此中况味,殿中又有何人能够领会?
目光倏地转向胡卿言——
见胡卿言应答之态,却像是早一步便知晓此事。
胡卿言并未躲闪他的逼视,只微微向程阆的方向撇了撇头。
成帝此时只恨不得当朝宰了程阆,但闻他所言,却一时也无应对之辞,长叹一声摆摆手道:“都先……跪安吧!”
众臣本在争辩,见成帝如此,只得纷纷下跪辞朝,殿中人慢慢退尽了,显得空落落的,从东而入的日影从洞开的大殿门一直斜照进殿内,也顺带照出胡卿言立于那日影中不动的身影,忽然显得有些寂寞,是从寂寞中穿殿而过的样子,君臣二人无言默对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