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是男子身形,既不十分魁梧,也不特别清瘦。
杨心问的灵域外放,自那人身上探出了稀薄的灵力——縠纹大圆满,半步涛涌境,是临渊宗待选弟子的中下水平。
是杨心问现在开门进去取他首级,脑袋掉在地上滚两圈都未必能察觉到异样的程度,他放下心来,在那门纸上破开小口,倚在门边,向里面看去。
屋内的装潢怎一个简陋了得。
除却一案两椅,一书架,还有靠窗的榻,竟再没有旁的家具。
不说壁上字画,就连个屏风都没有,北风一吹,从窗到门缝便是道道呼啸而过的透心穿堂风,萧瑟破败至此,确实是有些请不起家仆的模样。
“这么晚。”那男子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杨心问心下一愣,那声音好生耳熟。他站的位置面向邵长泽,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而那又着实是再普通寻常不过的背影,唯有双手抱臂胸前的姿势有些非同寻常的倨傲。
“监、监正大人神机妙算!”邵长泽讷讷道,“我在那蕊合楼里,当真遇到了妖怪!”
“怎么瞧出来的?”
他没问是谁,而是问“怎么瞧出来的”。
“下官、下官带着钦天监配给的铜铃!那笙离一出来,铜铃便一阵狂响,若不是我跑得快,眼下可能命都不保了呀!”
那男子连杯茶也没给人上,闻言道:“你官比我大,不该自称下官。”
虽然说着“你官比我大”,但那语气俨然像在说,“你这蠢驴怎么敢比我官大”。
一些久远的记忆浮上杨心问的心头。
邵长泽茫然地抬起头,嗫喏几声:“是……是,下、下官——不是,我——”
“你可以自称在下。”男子自认体贴地提点一二,接着又顿了顿,奇道,“钦天监的铜铃只配给三品及以上的官员,你带着铜铃去逛青楼?”
此人想一出是一出,叫人分不出是有意顾左右而言他,还是当真想法这般跳跃。
“自然是收在袖中去的!”邵长泽忙道,“监正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这起凶杀案必然和那蕊合楼有关,还请钦天监即刻派人去抄了那鬼楼!”
钦天监抄楼?
钦天监是干这事儿的机构吗?
杨心问眉头紧锁,辨不明多少为真多少为假。若是假的,未免太浮夸,若是真的,未免太离奇,他不过离了尘世三年,至少有三品的大员在一个监正面前自称“下官”,钦天监一个观星改历的地方要负责降妖除魔。
他手握梁州以南的魇梦蛛网,并非对世事一无所知。他知道自天座莲枯萎之后,妖魔愈多,仙门耳目不足,司仙台重组,仿着东阳府陈家的样式建起了寮所来.
京城在梁州以北,他知道的不多,只晓得人间朝廷亦有些动作,可战乱不平,国库空虚,能做的也十分有限,能请来几个涛涌境的仙师坐镇京城也就差不多了,怎么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却听那监正慢道:“不急。”
邵长泽慌张道:“如何不急!那具男尸死状惨烈,又是被人抛尸街头的,京城已是人心惶惶!”
他说得有些激动,于是那监正冷哼一声道:“邵大人这是在命令我?”
邵长泽面色一僵,忙拱手连道“不敢”。
“还不到动手的时候。”监正说,“不要操之过急。”
他说的轻松自在,似是饭后闲聊,邵长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又不敢催,只能小心翼翼道:“那……那何时动手,方为上策?”
“明天。”
邵长泽一喜:“这么快!”
“明天我的朋友便要到京了。”监正不急不慢地补上下半句,“等他到了,我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