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
阮春桂昏死过去了。
倘若她没有任何求生的意志,那么那一天,她睁开眼,面对那个残酷的人世,可能就任由一切发生了。
这些她都快要忘记了,或者根本不敢想起。她拨拉开林在堂自己去看,看不清,又夺过他手中的手电筒照上去。
假白骨泛着光,仿佛在嘲笑着她放不下:你看,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吧?
“我们出去吧。”小管家说。
“谁设计的?”阮春桂突然问:“谁设计的这些?”
小管家有点为难地说:“是设计师设计的。他好像在调研时候听说了这些,就把它还原出来了。”
“调研谁了?”阮春桂严肃地问:“据我所知,远村后来没有年轻人。我以后压根就没有下一代。我这一代也很少有人出去。”
“后来出去了呀。”小管家说:“这里生存环境太恶劣,大概是1996年的时候,政府对远村的人进行了集中安置。当时来了好几艘船,把他们搬走了。我记得是搬去了离这里十几海里的地方,没多少人,不到三十号老年人和残疾人。您以后也出生过几个人,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啊。”
阮春桂的恨意又有燎原之势,他们怎么不死在这!他们都不得好死!
但她什么都没说,又掉头去院子里。
院子里杂乱无章,墙脚丢着一只肮脏破旧的道具红鞋,还有红盖头。
她知道了,她们那时的遭遇,深深刻在了别人的脑海之中,还原给了后人。所以才有了这间白骨屋。
它在向来者讲述一些被掩埋的、更不愿被提起的故事。
林在堂一直没有讲话,他上前搀住阮春桂胳膊,被她一把甩开。她压根不需要,几十年来她都是自己走来的。她习惯一个人了。
她一言不发向外走,绕过那条小路,走上石阶。这时她抬头看到下面的灯火,猛地想起:那天她睁眼时,听到外面的热闹声响,他们在把酒言欢,庆祝又有一个姑娘被他们卖掉以换取粮食。那样的热闹跟今日的平静热烈是不同的。那样的热闹,是带着棍棒的,一直在敲打她年轻的□□。
人心有多脏呢?
后来有人推开门,是的,不止一个人推开门,贪婪地看着她的身体。她在黑暗中眯着眼睛,害怕地一直在颤抖。其中一个人上前,摸了把她的身体。但或许是害怕坏事,那些人又都走了。
阮春桂不知道的是:他们是来看货了。倘若那一晚她没逃走,她会被从一个人手里,辗转到另一个人手里。她的一生都将是一件物品,被手手相传。
她沉默地走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走。从那夜以后,她再不肯相信任何人了。她觉得这世上的人都是那老村长,平常看着像一个好人,但当他摘掉面具,就会露出他吃人的獠牙。
吴裳跟在她身后。
她几乎是含着眼泪,轻声问阮春桂:“你和我姆妈,都有过这样的遭遇是吗?”
阮春桂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她扭过头来瞪着吴裳,轻蔑地说:“你姆妈?你姆妈命可是很好呢。”
“你不要这样好吗?”
“我怎样啊?”阮春桂鼻子里哼一声:“你姆妈是什么好人啊?你姆妈最坏了。别人是光明正大地坏,你姆妈是内里流脓地坏!”
“你姆妈活该早死!”阮春桂说完腾腾地向下跑,但因为她已经上了年纪身体机能退化,导致她的奔跑看起来很滑稽。她觉得自己这一生最好的奔跑就是那个夜晚,她奔向大海。
林在堂怕她摔倒,紧紧跟上了她。
在她将要倒下的时候,林在堂一把拉住她,他说:“姆妈,都过去了。”
怎么会过去呢?
阮春桂向来执拗,她不是没跟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