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他给吴裳打了一个电话。
白天吴裳带姆妈去了医院,做了一些检查,有的结果还没出来。傍晚她带阮香玉去淮海路逛街,给她买了好看的披肩。阮香玉的情绪一直很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沮丧或痛苦。是的,她内心已经接受了。无论是好是坏,人生最后的时光,半年一年、两年、三年,她都要漂漂亮亮地过。她不想自怨自艾,因为未来的每一天都很珍贵。
吴裳把这些说给林在堂听,林在堂吸了吸鼻子说:“真好。香玉妈妈真坚强。”
“刚刚她还在跟我夸你。”
“夸我什么?”
“说你跟我一样,都是有情有义的人。”
“我吗?”林在堂反问:“我一直以为我自己是一个冷血的人。”
“我姆妈说你不是。她说有些人是看似热情善良,但心里黑黢黢的。有些人是看似冷血,但一颗心热热的。她说你就是这样的人。”吴裳笑着说:“香玉妈妈夸你,你就安心收下夸奖。香玉妈妈不常夸人的。”
“是吗?可我总看到香玉妈妈随口夸任何一个食客。”林在堂故意逗她。
果然,吴裳生气了,说:“那我替姆妈收回夸奖!“
“逗你的。”林在堂说。
他们两个安静了几秒钟,都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吴裳想说的是她看到那篇报道了,最后一行字虽然是事实,但其心当诛。她在星光灯饰工作,没有任何一天懈怠过。那篇报道过于肮脏了,收钱写报道也不怕脏了自己的良心!
林在堂忽然问她:“裳裳,你从小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钱啊。这还用说吗?”吴裳答。
“那你有什么最想做的事吗?”
“我想做老板啊!”
“为什么?你要揭竿起义取代我啊?”林在堂故意这样开玩笑,以缓解他内心那一直不断收紧的疼痛感。
“哈哈,我不要星光灯饰。我要有我自己的事业。说真的,我也不能在星光灯饰工作一辈子吧?是不是呀?”
林在堂沉默很久,说:“是。”
他沉默了很久方说:“吴裳你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吗?”
“做好星光灯饰的领路人,把星光灯饰推向全世界。让这灯火璀璨的人间,每十盏灯里就有星光灯饰一盏。”吴裳清楚地说出他的梦想。
“谢谢你记得,我还奢望我能拥有一个温暖的家。”林在堂说:“庆幸的是,我现在已经有家了。”
他跟吴裳说起香玉妈妈为他存了满冰箱吃的,心里满是感动。他说:“吴裳,倘若事已至此,香玉妈妈需要人陪伴。你觉得你现在离开星光灯饰,会是好的选择吗?”
吴裳的呼吸滞了一下,接着她肯定地说:“你要推我出去做挡箭牌。”
林在堂没有回答她。
吴裳最恨这种沉默,她快要将电话捏碎了一样。她并不知在这样温情的对话后,会有血淋淋的刀向她挥过来。
她快要透不过气,起身推开了窗。淮海路还在热闹着,喝了酒的男女在路上走着。吴裳羡慕他们笑得欢畅,因为她这几天太难熬了。
“吴裳?还在?”
“在。”吴裳说:“林在堂,就算我要离开星光灯饰,但也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我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是郭令先?她才是直接责任人!我跟她说了让她安排监工,她也答应了,但她没有。难道这件事不应该是由她来负责吗?你也知道我那天为什么请假。从前我哪一次懈怠过呢?没有,对吗?”
“因为报道指向的是你。”
“你长嘴干什么的?不会解释吗?你就直接说她请领导安排了监工,但领导忙忘了又怎么样!为什么要推我出去挡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