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堂打电话的时候,他输了三百万。
2011年的海洲,尽管小工厂遍地都是,有钱人如蚂蚁一样多,但三百万仍旧是一个大数。两个叔叔演戏演的像,这时就说:让他给家人打电话要钱赎人,不然就剁他手。
林在堂挂断电话,一面觉得父亲可悲,一面觉得父亲可笑。
“你怎么这么懂赌徒的心理?你赌过吗?”林在堂问吴裳:“你还能想到不要让他出门,不然你的二十万要被挥霍一空。”
“人么…总是贪心的。”吴裳说:“快走吧,救你的爸爸。”
吴裳觉得林在堂距离这个社会的真相太远了,她不是了解赌徒心理,而是理解那些生活贫苦的人,他们那种放手一博的心态。总想着借一次天命来改变命运,吴裳自己买彩票也是同理。从某种层面来讲,林褚蓄并非一个富人,他之所以好赌,是因为他贪婪,也因为他从来不被关注,他想赢把大的。
林在堂走进去,演戏的人自然要骂、要摔东西、要威胁,林褚蓄第一次碰到这样讨债的,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
林在堂当着林褚蓄的面拿出了吴裳的二十万“道具”,给了人家,又假装按了手印,这才把他带出来,他缓了缓才为自己找补:“之前那些人,哪个不客气叫我一声林总…这两个失心疯!”
林在堂冷冷地看着他,说:“你去筹钱吧。人家不是说了吗?在你没还钱之前发现你再赌,就要剁你手。”
“我报警我!法治社会!”林褚蓄瞪大了眼,开始厉害起来:“他们做局害我!他们!他们违法了!!”
“你聚众赌博有理了?”林在堂用力推林褚蓄:“你去报警!现在就去!到时传出去,咱们家破人亡!你去!”
林褚蓄这下真怕了,整个人萎靡成一团,被林在堂送回了家。阮春桂见状问他:“怎么了?”
“赌输了。”林在堂怕阮春桂演砸,并没有跟她说实话,只是对她说:“现在去机场吗?我送你。”
“他没事?”阮春桂又问。
“你不要管他,姆妈,你要记得,你不要管他。你不要再跟他耗,你过你自己的人生。”
“我怕他拖累你啊…”
“你把自己耗进去,我才会崩溃。我已经当他是废物了。”林在堂拎起阮春桂的行李,走到外面。这是阮春桂一年一次的旅行,她需要借助这样的旅行来安慰自己终年不得安稳的心。
阮春桂不喜欢海洲的夏天,她甚至不喜欢大海,她只要离开海洲离开海,就觉得人生是无穷无尽的快乐。这个夏天,她要去长白山住。从前的每个夏天,她都要出国旅行,这一年星光灯饰快要破产了,她审时度势,在长白山租了个房子,准备每天去森林氧吧清肺。也算是节省开销了。
“我先不去机场。”阮春桂说:“我要去一趟面馆。”
“你不要总是找事,你去面馆就跟人家吵架,每次不欢而散。”林在堂阻止她:“也不知你在跟什么较劲。”
“你不要管我的事。”阮春桂说:“我偏要去。”
她把林在堂赶走,又去看了眼林褚蓄。这个扶不起的小阿斗蜷在床上,已经被吓傻了。阮春桂记得当年的林褚蓄至少还有一副好皮囊的,他们都在国营商场里,别人对她说:“你不是小看那个卖灯泡的,人家爸爸是厂长。”那时企业没改制,海洲就那几家大工厂,“厂长”二字一下就种在了阮春桂脑子里。但那时她仍旧理智,想着还是要往后看十年、二十年,厂长又怎么样?下一届厂长上来,上一届就完蛋,还是要有钱。
直到她见到林显祖,意识到林家不会倒,因为这个大家长不是一般人。
阮春桂多么想扒掉自己那身贫穷的衣裳,费了那么大力气终于嫁进了林家。好日子自然是有过,坏日子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