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语,轻轻合上字帖,小心翼翼地压回到枕头下枕着,紧接着又开口问道:“朕看到卿送来的折子里,李御史参扬州府的知州贪墨,卿觉得该如何处理?”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仿佛一刻也不愿停下,生怕顾怀玉的注意力从朝政上移开。
知子莫若父,顾怀玉大致猜到他的小九九,淡淡反问道:“陛下觉得呢?”
天子被他问得微顿,轻声地说:“朕不知道,朕只识得一些京官,出了京城的事朕不甚了解。”
顾怀玉垂眼瞧着他,“李御史为人胆小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上书。”
“那依卿的意思,知州贪墨是证据确凿了?”
“应当是,不过——一个知州区区五品官,他敢贪墨,背后关系必然盘根错节,朝中有的是人收了他的好处,陛下若想李御史保住命,就派人接他速速入京,免得他死得不明不白。”
天子认真地听他说罢,伸手轻轻地捏住他的衣袖,“卿想的真周到,朕一日都离不开卿。”
顾怀玉就这么瞧着天子费尽心机地讨好自己,却不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虚与委蛇?韬光养晦?
徐公公迈着小碎步,捧着托盘呈上一碗刚出炉的汤药,“请陛下服药。”
天子瞥眼坐在床榻边的顾怀玉,还未开口,顾怀玉半笑不笑地问道:“陛下要我喂你么?”
“……不必劳烦卿。”
天子当即坐起身来,一刻都不敢迟疑,端起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徐公公乘着空隙,感激地望一眼顾怀玉。
顾怀玉摇头示意不必介怀,他拿起托盘里的锦帕递给天子,“陛下好好休息吧。”
天子擦拭几下嘴唇,乖乖躺回床里,“朕没病,朕正值青春年少,身强体壮。”
顾怀玉懒得跟他争执,只道:“朝中事务繁多,陛下虽日理万机,但强身健体也不可忽视。”
“朕时常在宫中蹴鞠,只是卿从未来看过。”
天子说着稍稍抬眼看他,又垂下眼说:“卿才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
顾怀玉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问道:“陛下可想学骑射?”
他一问出口,天子哪能不答应,不假思索道:“朕想学。”
徐公公正在收拾满地的碎瓷,担忧地抬起头问:“骑射?不会伤了陛下吧?”
宸朝的文人雅士酷爱蹴鞠,鲜少有人练习骑射,这一传统来源于太祖皇帝乃是武官起义,夺得天下,自然对所有武官有所忌惮,不成文的祖训便是“重文抑武”。
经过百年来时光洗礼,武官地位一朝比一朝低下,不仅不能参议朝政,同级的官阶见到文官还得行礼。
所以文人玩的蹴鞠乃是风雅之举,武官擅长的骑射沦为边缘技艺,若是哪个文人弯弓射雕,会被视为有失身份。
顾怀玉微微一笑,转而问道:“陛下可知都虞候裴靖逸?”
朝中文官天子都只认得五品以上的大官,何况是不参议朝政的武官?
“他是何人?朕不曾听说。”
一旁的徐公公倒是急忙凑上前来,“陛下,这位裴将军在民间可是家喻户晓,传闻他三箭平吴山,吓得东辽人跪地直呼天神!”
天子下意识望向顾怀玉,用眼神询问“宸朝竟有此等的人物,为何我不知道?”
顾怀玉淡道:“那是十年前的事情,陛下当时还是个稚子。”
徐公公也跟在点头说:“是啊!我也是前些年才听说,那年东辽的狗贼攻袭吴山,这位裴将军张弓只射三箭,第一箭射穿东辽的骑兵阵,第二箭点燃了粮草,第三箭射死了东辽主帅!”
天子听得目不转睛,不由从床上半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