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师和秦子衿近日如何?”
徐公公一脸苦色,心里把顾怀玉的名字念了一百遍,“董太师他们……这几日过得,实在不大顺利。”
“那些武官,简直像脱缰的野马,动辄带着亲兵堵在董太师家门口,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上回闹到半夜,竟把太师的胡子都剪了,连头发也被拔去一撮……惨不忍睹啊。”
“秦大人就更惨了,自从百姓知道是他参倒了相爷,每日门前都有人泼粪、丢臭鸡蛋,还在墙上画乌龟骂他。”
“前几天三更半夜,有人潜进秦府纵火,差点把人活活烧死,幸好侍从发现得早,才捡回一条命……到底是百姓干的,还是武官闹的,现在都查不清了。”
“现在董太师、秦大人,还有清流那几位大人,家都不敢回,全窝在衙门里,连门都不敢出。”
“秦大人更是……连白天都不敢上街。”
徐公公说到这里,只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这还是皇城吗?比起顾怀玉在的时候,仿佛一夜之间变了天。
元琢眉梢微动,莫名愉快地笑了几声。
徐公公咽了口唾沫,重重地一叩首,“陛下,老奴斗胆多嘴一句,您……可打算什么时候把顾相请回来?”
朱笔在奏折上悬停,墨汁滴落成一个小小的黑洞。
元琢唇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朕为何要请怀玉哥哥回来?”
大宸离不得顾怀玉,可离了大宸的顾怀玉……
不必再彻夜批阅这些奏章,不必再为那些蛀虫劳心伤神。
终于可以好好养病。
徐公公抬头哀求:“陛下要为江山社稷着想啊!再不请回顾相,真要出大事了!”
“滚。”
轻飘飘一个字落下,徐公公万般无奈地叩头退下。
户部崔尚书满门抄斩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在朝堂。
一品大员,说杀就杀。
皇帝失心疯了。
这个念头在所有官员心头炸开,恐慌如瘟疫般蔓延——今日是崔尚书,明日又会是谁?
当夜,五部的尚书、寺卿寺丞十多位大员齐聚沈浚府邸。
“沈大人!”
刑部尚书抓着沈浚的袖子,脸色惨白,“顾相得救救我们啊!”
“沈大人,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死!请顾相回来救救大家吧……”
沈浚慢条斯理地抿着茶,等他们哭嚎够了,才叹息一声:“诸位大人,顾相如今归隐山林,沈某也无能为力啊。”
“可您是顾相心腹!”有人干脆扑通跪下,“只有沈大人能递上话!”
沈浚目光扫过这群往日趾高气扬的权贵,如今一个个如丧家之犬。
时机已然成熟。
他放下茶盏,瓷器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罢了。”
“明日沈某正要去探望顾相,诸位若是有心……”
话未说完,满堂官员已争先恐后地嚷起来:“同去!同去!”
夜色沉沉,山间别苑静谧无声。
这几日顾怀玉一直在练弓箭。
裴靖逸特意给他做了一把小木弓,力道轻巧,他不必费多少力气就能拉开,倒成了闲暇时的消遣。
每日晨起或傍晚,他总要练上一会儿,权当是舒展筋骨。
他的身体比从前好了太多。
如今正值初春,山中寒气未散,别苑不比相府的地龙暖阁,夜里仍有些冷意。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在浴房里烧一盆炭,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
虽仍比不上寻常青年的体魄,可比起从前那副动不动就咳血的病弱身子,已是天壤之别。
他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