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簪花是我隔日在尚书府所拾,陈尚书的女儿不过十五岁,陈尚书因醉酒失言……也就罢了,敢问宰执,她又是何罪之有?”
顾怀玉冷下脸,隐隐有些不耐烦,“谁说是本相做的?聂大人可有证据?”
聂晋郑重地将珠花收回怀中,缓缓直起身来。
他官袍上的雪水已干,留下一道道皱痕,却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宰执或许是大宸的天,但这天外——”
“还有天。”
说罢他拱手,转身离去。
云娘端着铜盆热水进来时,见顾怀玉仍坐在原位,若有所思地模样,不由问道:“相爷在想什么?”
顾怀玉抬眸瞧他,朝她招了招手。
云娘走近,顾怀玉轻轻拍拍她的脸颊,语气黏着点戏谑,又像是真的感慨:“还有人惦记着你呢。”
第37章 打巴掌都怕被偷偷舔手心。……
东辽使团入京的这一日, 天光才刚蒙蒙亮,京城已封五坊,九门之内尽数戒严。
千步一卫, 百步一哨,兵甲肃杀如临大敌, 市井闭门,百姓禁足, 连张望都不许。
但实际上多此一举。
根本不需官兵约束, 京中百姓早已闭门不出。
谁不知那番邦蛮夷的德行?
见了俊俏些的男女,不问来历, 不顾名节,掳了便是。
几年前贡使入京, 不知失踪了多少俊俏男女,至今连尸骨都没找回。
如今使团亲至, 谁敢上街,谁就是活腻味了。
你说告官?谁不知大宸畏东辽如虎狼, 那些官老爷听到东辽吓得都快尿裤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百姓不是第一天活在大宸, 自然明白,官老爷巴不得蛮子在百姓身上泻火,省得迁怒到他们身上。
指望朝廷替民出头?
还不如指望自家孩子运气好些, 别被那帮东辽狗瞧上更实在。
听闻这次东辽来得更狠。
不仅索岁妆、逼纳金,还带来一道“和亲诏令”:
要大宸天子, 娶东辽明珠公主为皇后。
那明珠公主年近三旬, 驸马早死,公主府中面首成群,脾性骄蛮如豺, 曾有活剐了大宸奴婢的传闻。
百姓如何看待?
朝堂的士子们愤慨填膺,百官心中羞辱难言,百姓却冷笑连连:
“天子?天子受辱关我们屁事!”
“如今连保命都难了,谁还有心管他脸上有没有光?”
天子顾不得百姓的命,就别怪百姓不顾他的脸。
如今大宸百姓只信自己了。
按礼制,使团入京,该由宰执亲率文武百官于城门外三里相迎,这已算是降了规格。
毕竟从前,大宸与东辽相交一百年来,都是天子亲临城门,以示对东辽的“礼遇”。
天色尚早,裴靖逸熟门熟路地踏入相府,中庭空空荡荡,既无车驾,也无仪仗。
他抱起手臂,眉梢微微一挑,加快步伐走向内院。
云娘守在寝房前,身后一列侍女垂首静立,手中的托盘捧着雪缎中衣、金线织履、玉簪犀冠、镶珠香囊,尽是顾怀玉一会儿要穿戴的物什。
裴靖逸目光一样样扫过去,早就知顾怀玉精致,却比他想象的还要精致。
“相爷还未起?”
“裴将军。”云娘福身拦在他面前,低声道:“相爷正在沐浴。”
裴靖逸眸光微动,伸手便去夺那放着衣裳的托盘,“我去侍奉他。”
那捧着衣裳的侍女被他吓得一愣,云娘皱起眉头,“相爷从不许旁人伺候沐浴。”
裴靖逸低头,脸埋进托盘里的雪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