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感攫住,他决心要找一把刀,他需要一把刀。刀呢?刀呢!
他睁开眼。晏棠坐在他身旁,侧过脸看他,收回了手:“你又在抽搐。我就把你拍醒了。”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变成光束将他二人齐齐拦腰折断。孟深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开玩笑地抱怨:“唉唉,怎么就梦见你了呢。要是从没遇到过你就好了。”
26
晏棠跟着孟深逛花鸟市场,在绿皮鹦鹉和花卉间流连忘返。孟深把手揣进羽绒服的兜里,蹲在贩子身旁讲价,看起来也像个花鸟贩子,露出虎牙一笑,比别的贩子更狡猾,更擅长花言巧语。
孟深晨起洒扫庭除,忽然觉得他的出租屋需要一些别的活物作为点缀。晏棠说:“你可以养一只猫。”孟深点点头:“不错。”晏棠又说:“你也可以养一条鱼。”孟深又点点头:“不错。”晏棠说:“心动不如行动,你应该现在就去买。”孟深说:“倒也没有那么急,而且过两天我就回去了,买回来你养?”晏棠理所当然地说:“我养啊。”
孟深和晏棠进到花鸟市场,不约而同地感到头晕眼花起来。到处都喧哗,鸟雀喧哗用喉舌,鲜花喧哗用颜色。阳光倾泻下来,一切都是高饱和度的。晏棠站在蝴蝶兰和美人蕉之间到处打量,也像是什么色彩昳丽的植物,刚修炼成一个新鲜的人。
玄凤鹦鹉在店门口迎客,逢人就说“我爱你”,晏棠听见了,高兴地说:“我也爱你。”孟深听见了,说:“真的么?我不信。”店老板说他们店里的鸟儿十足聪明,很好调教,什么话都能学会。孟深对鹦鹉说:“有小偷,有小偷!”鹦鹉响亮地回答:“您就请好儿吧!”
晏棠问:“你买吗?听说鹦鹉能活很久,能跟着你活一辈子。这年头,能随人一辈子的事物可不多。”
孟深说:“这玩意儿早上五点就开始叫。买回家一只,我的一辈子估计也剩不下多少时间了。”他一闪身走了出去,晏棠跟在他身后,还有点依依不舍的。孟深说:“喜欢的话你买一只回家,给父母当春节礼物。”
“他们才不稀罕,”晏棠叹着气,“他们不喜欢家里养活物。”晏棠说自己小时候往家里逮过猫、小奶狗,买过校门口的彩色小鸡,最后都消失不见了。大人说他们是偷偷跑掉的,还跟他一起装作难过的样子。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他们是不喜欢,”晏棠一口气叹进地心,“他们觉得这样我就不会恨他们,他们还是温柔开明的父母。”
孟深听了,揉揉他的脑袋,安慰小孩儿的手法。在晏棠表达不满前,孟深率先向前走去:“往那边儿看看吧,我想买两条鱼,不占地方,也不费事儿。”
鱼也分很多种,雷龙雀鳝对他来说大而无当,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在鱼缸里漫无目的地游着,拖着轻纱一样的尾巴,像每天飞来飞去无事可做的仙女。孟深曾经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无用的美丽,后来他自省,美丽本身就是最大的用处,这种美丽和孟深不兼容,是孟深自己的问题。
最后买了两条金鱼回去。不算买,其实是买了一只草龟,孟深讲了会儿价,搭十块钱,老板送了两条鱼,于是就又得买一个鱼缸。乌龟是人类的好朋友,因为它活得长、好养活,而且不怎么愿意搭理人类。孟深说:“到时候可以让它在屋子里遛弯,从客厅到卧室能遛一星期。”
晏棠说:“会丢的。”他想了想那情景,笑了,“你买个扫地机器人,也能在屋里遛弯,还不白吃白住。”
他们带着龟和鱼和缸,满载而归了。两条金鱼一条是金色的,尾巴上带着红斑点,另一条身体是白的背上两块金红色的条纹,在塑料袋里懵懂地甩着尾巴,晏棠用手轻轻触碰它们:“得取个名字。”
“它们听不懂。”
“我们听得懂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