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又一步地靠近孟深,直到膝盖抵着膝盖。孟深的眼神几乎是严酷的,像检视一条不合进口规定的人鱼。接着,他把他拽倒在床上,倾身上去。人鱼伪装出双腿行走人间太久,今夜他将被打回原形,他将重获自由在漫天潮湿的浪涌中,孟深茫然地想,那首歌是怎么唱的来着?
我爱你啊,我寂寞的爱人。我毫无保留地爱过你。给我的永不会忘记。
25
这算是怎么回事?谁知道。现在孟深睡前抽烟的时候,晏棠也会凑上去吸一口。他早就知道孟深这个习惯,却直到如今才自觉有资格要求分享。他吸烟的样子不像吸烟,眯起眼睛,恹恹的,像轻袅袅的烟雾本身。孟深把口中的烟吐出来,沉默地掐灭了烟头。
晏棠身上都是孟深弄出来的痕迹,看起来斑斑驳驳,有点恐怖。晏棠对着穿衣镜吓了一跳:“我从来没有因为上床变成这样过。”但他这么说着,又跟孟深滚在一起,接着做了不少“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因为给做爱的同伴掐住脖子而呻吟着求饶过,也从来没有让人擒住手腕跪倒在床头动弹不得挨操过。晏棠过往的人生中,不曾有过这样的偏好。他抱着剩下一只没被弄脏的枕头,上面有孟深洗发水的香味,冷冷的。他把脑袋埋在里面,瓮声瓮气地说:“孟深,你脑子里指定有点大病。我以为你打算借机弄死我。”
孟深听了他的控诉,重新露出微笑:“对不起。”听不出什么歉意的道歉。晏棠显然不愿领受,但到了下一次,也不会让他轻一点,好像一旦这么说,就输给他孟深了一样。
孟深拖着赤条条的晏棠去洗澡:“你看过《老人与海》吗?”“看过啊,”晏棠说,因为困倦,吐出的字和字之间粘连不清,和小孩儿一样,“你在挑衅我的文学素养?”
“没有,”孟深摇摇头,“我忽然想起来那个老头儿和海搏斗到最后,拖回去了一副马林鱼的骨骼。”
晏棠立刻站直了:“不会类比就不要勉强,你才是鱼骨头。”他腿下打着软,率先进入卫生间。孟深叉着腰在门口站了几秒,他也有点困,听见晏棠叹着气叫起来:“为什么又是薄荷味的沐浴露,我逃跑了我现在就跑。”
晏棠刚来不久,就说自己不能闻薄荷味,强令孟深换成别的味道。孟深当时说:“我天天都用这个味道,也没见你离我远点啊。我明天就在阳台种满薄荷,防蚊防你。”晏棠跟他无意义地磨了半天嘴皮子,残念地自己下楼买了柠檬味的舒肤佳。大人的牙膏少有不含薄荷的,他踟蹰半天,挑了管水蜜桃的伢伢乐来,躲着藏着不让孟深看见。孟深当然看见了,而且毫不客气地将晏棠大肆嘲笑,气得晏棠险些用牙膏涂花他的脸。
“之前买的用完了,就换了。”孟深理所当然地说。
“我不能用这个。”晏棠打开门,站在他面前,冰凉的水珠从他的鼻尖滴下去,晏棠梗着脖子,大睁着眼睛,任性地说。又有一滴水珠流了下来,额头,睫毛,脸颊,下颔线,划过一条弧,在尖尖的下巴坠落。孟深伸手拿过浴巾,塞进他怀里,转身套上外套,拿起钥匙,出门去。
空气干燥寒冷,路上挂着装饰用的红灯笼,离得最近的店关门了,需要去稍远一些的便利店。凌晨三点,一阵风吹来,刮亮了天上的星星,刮进孟深的身体里,像淋了一桶薄荷水一样沁凉,有种令人战栗的痛快。
便利店里没有柠檬味的舒肤佳了,但是有牛奶味的强生。这下从儿童降龄至了婴儿。孟深拿起一瓶,莫名地笑出声来。抬起头,便利店值班的阿姨又惊又怕地望着他,觉得这人是有点怪的。
买了一份关东煮,往回走,过马路时差点被半夜撒野的违规机车撞翻。若如此,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机车一路飞驰而去,尾巴梢挂着七色的彩灯,气派的阎王坐骑。孟深站在人行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