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没让你和我分摊房租,同学,”孟深放软了语气,“要回家趁早,晚了不安全。”
防盗门打开又关上,晏棠走了。门内门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装作若无其事。孟深没有听见晏棠下楼时惯常的“咚咚”的脚步声,他靠在门上,明白两个人此时其实离得很近。晏棠在干什么?他是不是在楼道里抽烟了?孟深不想让自己猜下去,他环顾出租屋的客厅如此逼仄,如此破败,如此苍白。像他的心。
开学后孟深考虑过住学校宿舍,毕竟自己的钱实在不是大风刮来的。但一是不爱和人住一起,二是宿舍有傻卵,三,他头一次体会到了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是什么感觉,不用害怕大人在房间外逡巡,不用在别人一家人吃晚饭时埋头从电视和不满的视线间快速穿过。他需要这个。
但眼下这一刻,他却对这一切生出奇怪的不满。又过了一会儿,晏棠终于走了。孟深回到客厅中,拿起晏棠留下的音响,打开。音响接着唱: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分。孟深学着晏棠习惯的样子,慢慢地躺在地板上。
短片开始拍摄后,孟深每天近距离围观晏棠和祝祝吵架,他们像两只桀骜的斗鸡,没有一秒钟能够心平气和沟通,让孟深彻底打消了祝祝对晏棠“旧情难忘”的念头。幸好最后还是听杨升的意见,杨升找孟深入伙的时候嘴里漫天跑马,实际拍东西却很死板,属于是看一眼就能知道下一个镜头他打算怎么拍。中规中矩吧,对学生作品来说也不算坏事。
荀光在傍晚的高楼下走来走去,等待他的女孩儿。高楼间冬日晚霞温柔孱弱,令人心生妥协之意。这是孟深第一次发现傍晚的晏棠十分美丽。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拍摄晏棠,但他用的是便宜的学生机,拍照效果不好,也就算了。孟深来到镜头后面,镜头里的晏棠和眼睛看到的晏棠有种分离感。孟深问:“好看么?”杨升没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结束拍摄后,几个人去吃火锅。“快该下雪了。”一个南方女生说,“能看到下雪真是太好了!”剩下几个北方人都笑起来,开玩笑说到时候可以铲些雪快递回家,给家人当特产。晏棠和孟深走在人群的最后,晏棠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歌,两个人穿着很厚的衣服,袖子的衣料摩挲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们都当这声响不存在。
吃饱喝足,穿过冬夜寒风,缩手缩脚地回到出租屋里。晏棠像小狗一样蜷缩在床的衣角,不理会孟深喊他去洗漱,直到孟深伸手将他拎下来。水龙头响起哗哗水声,晏棠说:“我好想拍电影啊。”孟深简单地说:“拍。”晏棠说:“我想有自己的代表作。”孟深说:“想。”晏棠关掉水龙头:“太敷衍了吧!”孟深笑:“敷。”
关了灯,躺在黑暗中。晏棠说:“你听,楼上有人在玩玻璃球,大半夜的。”孟深打了个哈欠,说:“可这是顶楼。不一定是人在玩吧。”晏棠说:“操。这种鬼故事很老套,我劝你别编。”“你不信的话自己上楼看看。”
晏棠伸手要给孟深一拳,可是手指刚碰到衣服,就被静电电了一下,像个警告。从晏棠的角度看,孟深平躺着的时候,从额头到鼻梁,嘴唇,下巴的弧线,喉结滑动,像连绵的剪影,像等人翻越的山峦。
手机嗡鸣声响起,晏棠吓了一跳。孟深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好笑地看着他:“你好突兀。”全然不懂晏棠此刻的糟心。是颜颜的电话。孟深坐起来:“喂?”
“哥哥,”颜颜小声而紧张地说,“我好害怕。”
“怎么了?”
“爸爸和妈妈好像在打架。”小女孩儿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泛起细弱的哭声,“我刚才睡醒了想尿尿,可是爸爸妈妈都不在。”
孟深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变冷了。他握紧手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