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的袖子里滚了几圈,她登时就明白了。
出手这般阔绰,可不是梅州本地人。
想必家中显赫得罪不起,思索片刻还是松了口去唤了欢鹂出来,可怜欢鹂才喝了两口梨汤就被提溜了出来。
那中年人扔出个金锭子,砸出个头牌也不算太亏。
他见这头牌年纪轻轻水灵灵,小圆脸尖下巴还嵌着酒窝,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衣衫倒还真是个活灵活现的黄鹂,当下觉得可以便说明晚会着人备轿迎接。
这是欢鹂第一次出笼馆陪客,还有些云里雾里嘴角挂着梨渣都没来得及擦,徐阿嬷见她年轻没眼力见,就把欢鹂拉到身后帮她多问几句。
“请问这位爷,我们姑娘出场,可有什么要求?”
那人本收拾好了衣袍准备离开,听到这句话又住了脚,停在笼馆门口转身只提了一个要求。
一个非常古怪的要求。
“没别的,就是逗我们少爷笑。”
“假如少爷笑了,我保证十个金锭子陪欢鹂姑娘一同回馆。”
华雀
华雀不喜欢客人多的时候,客人多起来围在她的身边,就像是刚出笼的鸭子要下水,吵闹个不停。
偏偏徐阿嬷就喜欢听鸭子叫,每晚她站在笼馆的第七层往下看着花园天井里的酒池肉林,客人们喝的满地爬,她越开心。
尤其是这几天,徐阿嬷站在笼馆的顶层俯视着她一手打造的艳鬼人间,心中的满足感达到了顶峰。
有的人跌进了梅花树下的池子里,有的人跪在地上拽住了姑娘的裙角。
那些香肩摩擦,细颈裸露,带来的是数不尽的银两。
华雀在一片纸醉金迷中拉起领口抬头透气,看到了徐阿嬷的表情,只觉得恶心。
陛下亲临,笼馆这两日的客人数量达到了顶峰,华雀作为四绝之首左右逢迎,安排姑娘接客已经是脚不沾地,再加上欢鹂被人重金请走,更是让她连口气都喘不了。
偏还有那没有眼力见的常客非要让华雀亲自作陪,龟奴来请了几次,华雀刚喝过一轮酒准备洗把脸清醒。
“郝爷说他今天带了贵客,必须得让华雀姐姐赏脸瞧瞧。”
哼,话说得好听。哪里是赏脸瞧瞧,不过就是去倒酒说漂亮话而已!
华雀咬着牙,眼珠子都喝红了,鲜红的指甲紧紧攥着沾水的手巾。来请人的龟公在旁边瞧着,都能看见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华雀脾气不好,可再不好也不会跟徐阿嬷过不去。
铜镜里的人红着眼,脸煞白一片,要不是有厚厚的铅粉,看着都要累脱了相。
“………我马上去,他要再催一句,老娘把他酒扬了!滚!”
其实郝爷身份也算不上什么,平常来笼馆十次,只有那么三四次点的起华雀。只是这次不一样,他可是带了邻州有名的富户,这次生意可是全仰仗人家了。梅州素来以笼馆闻名,谈生意嘛,得把最好的送给财主把玩啊。
可请了几次,都不见华雀人影,郝爷自己都慌了,一个劲儿的抖腿岔开话题。
“赵公子,您别见怪啊,笼馆华雀可是四绝之首,出来见客都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
“噢……啊?没事没事,我不妨事。”
黛绿色的长褂甩过桌角,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霸道的海棠香,金钗碰撞的声音都急促起来。郝爷闻声抬头,天老爷了,孔雀成仙,华雀终于来了!
郝爷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腮上的肌肉都落了下来,恨不得热泪盈眶。可毕竟在财主面前不能失态,只看着华雀终于坐定在他们桌,自己悄悄吐出一口长气。
“华雀,这是赵公子,陇南赵家的小少爷。他今天大驾光临特意是来看华雀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