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胸前的红绸花被啐了鲜血。
他是被人生生抬到大厅的。
麻绳缠满全身,喜服被勒出了印子,他高挺的头颅被一只只手往下压着。
这不是成亲,是杀人。
杀人者听着叫骂声充耳不闻。他们好像是瞎子哑巴,只看得见满眼的喜字,却看不见这如丧事般的喜字。
新郎眼泪成河,额头碰在地上砸出了血坑。
“我要回家!”
砰!
“放我回家!”
砰!
这里不是我的家啊……
几百只眼睛盯着新郎,他们慢慢围拢,好像再盯着席面上最后一道菜。
亲人不是亲人,好友不是好友。
大家手里握着的不是喜糖,而是一柄柄长刀,要往那新郎身上扎。
赵明熙额头破裂,血珠流进了眼睛里,一双血眼看着高堂脑子嗡嗡响,他气喘吁吁,哭的已经没有了声响,后颈被人提起他也没力气挣扎。
他只能叫喊着,诉说着不公。
“世道黑暗!人心难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赵明熙喊地一声比一声低。
头却砸地一声比一声响,他满脸血痕被人揪起时已经剩了半条命。
这喜袍本该是吉祥如意的喜袍。
这成亲本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满。
他睁着双眼看向那两位高堂背后的喜字,尽是污秽肮脏。
“乱了,全乱了。”
“目及之处,全是肮脏!”
锣鼓声声,乡亲吹唢呐。
新郎官高坐马头走于梅州街道,祝福声带着春燕一同飞来。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高堂,只有华雀站在笼馆门口等他。
姐妹送门,亲邻接亲,挚友主持。
这才是我的婚礼。
赵明熙的手指动了动,好像他当初越过红绸拉起了华雀的手。
现在却被麻绳缠绕,勒出疤痕。
这不是我该有的下场啊!
“我不甘心啊!曹忌!烛鸳!我不甘心啊!”
嗖的一声,穿堂燕飞入大厅,猛地打下了赵明熙的高帽!
他发丝散落,跪在地上,被人抬起了脑袋!
“二拜高堂!”
赵夫人已四肢冰凉,她瘫坐在高堂上,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提起脑袋。
满脸血污,眼泪纵横。
“二拜高堂!”
司仪高喊。
她好像听见了别的声音。
母亲,我觉得……爹爹不喜欢我。
母亲!几个儿子里面是不是只有我最笨啊?
母亲您放心,熙儿不管资质有多平庸,也会闯出一番天地绝不让父母蒙羞。
“您不知道,梅州有多好。”
“那里的人都对儿子很好……”
“有一个人对儿子最好,让儿子觉得自己……好像还有希望,明熙明熙,我还是有希望的啊!”
“可那个人是谁我还是不说了吧……”
我怕……
“二拜高堂!”
穿堂燕从眼前飞过,额前的血珠飞溅到了身后的喜字上。
“母亲,我要回家!”
半块碎玉摔了出来!赵夫人厉声高喊从椅子上翻了下来,抱住自己满脸血污的儿子!
“让他走!让他回家!我们不娶了不娶了,不要害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血污粘在皱纹纵横的双手上,老妇人蹉跎一生强撑赵家,此刻已是哀痛万分,她不忍心啊!她的儿子本该是自由自在的,为何要被家族束缚!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