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按台背手而立,他已没有了亲切和煦和谦卑之心,他的双眼里尽是轻蔑,因为没有用的人,在他看来,都是弃子罢了。
“曹大人说值得,那本官也值得,你以为,陛下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次五品指挥使官职吗?”
“没有你,还有千千万万个男儿站起来,曹大人,你的路怕是到头了。”
原来陛下,真的只把我当作一把刀。
明白了,曹忌在此刻,终于明白了。
“如果不是当初亲王盘踞梅州,想必陛下也想不起我这个人吧?”
他所一心追随的陛下,恐怕,连他这个对自己感激涕零的人的长相都忘了吧。
臣子之于陛下,手足之于陛下,血肉之于陛下,甚至是天下子民之于陛下。
都不过是陛下治理天下的黑白棋子!
曹忌慢慢抽出了眼前的长刀,刀面反射出他的一双泪眼和鼻梁上的横疤。
好像当年沙场黄土都像他卷来,十几年,终是自作多情一场大梦。
更何况,这把刀,已经是一把钝刀了。
也好,此身不再做刀,便做个,有血有肉的人吧!
陛下,您还是比自己的儿子,强上太多了……
让微臣,竟不知……如何反抗。
“曹大人!你要做什么?不可啊!”
地上跪着的人,撑刀而起,长刀出鞘,坦然从容。
寒光四射,恰如当日为老皇杀出一条血路。
孙知府惶恐,连忙爬起来要去拦曹忌,可沈按台的精锐早已围成一团,刀剑相对于指挥使。
指挥使惨然一笑,脸色惨白如纸,像那头顶一尘不染的朗朗乾坤。
“曹忌奔波数十载,一日忠君,终身忠君,奈何君不顾我,我便也不再顾君。”
“陛下!这把刀,今日便不再是刀了!”
他仰天大喊,转身杀气腾腾往内院而去。
最后半颗黑子弹出内堂,划破春光,打在了精锐所持刀柄之上。
沈按台搓了搓指间,眉目淡然。
“杀了吧。本官给过机会。”
杀令一下,三十名精锐冲进内院长廊剿杀曹忌。
棋盘整好,只缺半子。
沈按台盘腿坐回软垫,这回他捏起了黑子,对身旁已经六神无主惊惧过度的孙知府道。
“孙大人,咱们接着下吧,本官让你一子,也可以赢。”
孙知府的汗渍打湿了官袍,他手脚并用爬回软垫。
长廊里刀刀刺肉,血溅天井。
白子哆哆嗦嗦下了两步,沈按台棋风忽地泠冽。
“今天就让老夫教教你,什么叫做为官之道。”
刀枪剑戟厮杀,长廊红柱刻下深深刀痕。
“为官者,要清醒如寒水。”
血染白灯,金穗撕碎缠绕断臂。
“要果决如鹰隼。”
尖刀刺骨,皮肉破绽。
“要狠戾如孤狼。”
砰!
满廊横尸,刀尖舔血。
指挥使拖着长刀,奄奄一息浑身鲜血踹开内院大门。
“最后,要审时如观棋。”
黑子落下,白棋全盘皆输。
半柱香不到,赶尽杀绝。
沈按台捏子轻笑。
“观棋不语,党争,也要不语。”
那些开始就选择站队的人。
无论是那边。
都是,满盘皆输。
酒盏落下。
一滴不剩。
烛鸳回过头,看见曹忌,她笑了笑。
有春燕剪影从她睫毛飞过,一直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