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声在小小的帐帘里横冲直撞,她都没有感觉,她只盯着帐子上的那支连理枝。
纠葛拥抱在一起分不清头尾的细长枝桠刻在她的瞳孔里,她被疼痛席卷却想起与世子的那个夜晚。
还是一样的连理枝,缠缠绕绕一直到她的脸颊,勾起她的嘴角,让她……还能笑出来……
“啊!阿茴,我好疼!好疼……阿茴,阿茴!世子!”
“姐姐,你一定要把死胎生下来……不生下来,你会死的……姐姐!姐姐你还有我,我们要好好活着在一起的啊!”
没想到这辈子唯一用尽全力的事情是去生一个死胎。
如果娘生我时知道是一个死胎会不会用尽全力呢?她当初一定用尽全力了吧,天下的母亲,不论生下来的是男是女,是死是活,都是拼尽全力的吧!
“出来了……死胎,出来了!”
随着阿茴的大叫,还是黑影的嬷嬷们终于露出了人脸,顶着人皮的嬷嬷们鱼贯而入,表情掩不住地欣喜,在一片血水中捧起了一个成形的男胎。
“是死胎,是死胎呀!”
人们嚷嚷着,欢呼着,藏不住地兴奋与轻松化进了欢鹂的眼泪里。
她撑着身体看着那具成形的男胎。
四肢齐全,小肚皮还有点鼓。
最重要的是,欢鹂能依稀辨清他的五官了。
小小的鼻子,抿成一条缝的嘴巴,还有紧紧闭着的双眼……
他还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就停止了心跳。
“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吗?”
从前欢鹂对母亲身份浑然不知。
连徐阿嬷都说她是不是对孩子不上心?
到底,做一个母亲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老人常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骨肉相连的血亲到底是什么感觉?
欢鹂双眼失神,好像看到了自己不曾想起的亲娘。
那位陌生的母亲,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在软软的脸颊上亲了又亲。
可我的孩子呢?
浑身青紫,双眼紧闭,只有巴掌大小……
当这块肉从欢鹂身上掉下来就已经断气时,欢鹂终于体会到了一个母亲的悲痛欲绝。
“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死了啊……孩子,死了……”
他还那么小,他明明刚才还在我的肚子里的。
我明明,有机会可以抱抱他的。
欢鹂盯着躺在嬷嬷手里的小胎儿,死死盯着那胎儿的脸,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是肝肠寸断。
帐子里的连理枝爬满了床榻,勒紧了欢鹂的脖颈,她发出最后一声呜咽,眼前一黑,扑通摔下了床榻。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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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鹭】
清早,当阳关还是灰色时,梧桐听见了狱门锁链响动的声音。
他靠在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光亮下费力地睁开眼睛向外面张望,狱头不耐烦的声音从外面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快点啊,过时间了我们知府大人可是要轰人的。”
梧桐借着一点点微弱的阳光看见一抹水蓝色裙角闯了进来,跟这狱中的脏乱格格不入,像泉水入了阴沟。
“你……你怎么来了?”
珍鹭提着食盒站在铁栏杆外,她蹲下来,那水蓝色的裙子也跟着她蹭在了肮脏的地板上,梧桐有些心疼裙子,他半夜醒来时,这个地方还被老鼠爬过。
“你好好在笼馆呆着休息,来管我干嘛?烛鸳怎么样?大家都还活着吗?”
自从梧桐上次顶撞污蔑了知府就被关了进来,直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