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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年纪相仿,幼时一道摸爬滚打长大。对他有惧,却也早生了骨血般的依赖。

他挨骂时熬夜时也不是没想过撂挑子不干,可真被撵走那刻,反倒不知自己还能去哪了。

韩玉堂伏在地上,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公鸡:“陛下打奴才、骂奴才,奴才都能受着……可若真是不要奴才了——”

“那奴才这辈子,是真不知道该往哪活了……”

殿中静了片刻。

卫昭终于睁开眼。

那双眼深寒如初,仿佛先前的疲惫与沉默全是假象,此刻落在他身上,冷幽幽的,却带着兴味。

“当真?”他嗓音低极。

韩玉堂红着眼,低头垂得死紧:“是。陛下去哪……奴才便跟着去哪。”

卫昭又笑出来:“那就赏你做我府上的大管家。”

他站起身,广袖一展,语气里带了几分少年人罕见的轻快。

“走。”

“我们现在就去找……我的夫人。”

*

天启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天清气寒。

明君卫昭旧疾复发,崩于澄心堂寝榻,年二十二。

太医院进表详陈,言陛下病入膏肓,力竭而终。

丧钟三响,宫中封门守制,按例举国缟素三月。

择吉移厝,与钟皇后同葬于皇陵,奉安永宁。

翌日寅时,遗诏开封。

皇弟卫狄即帝位,于御乾殿前三跪九叩,受玺登基。

改元永熙,大赦天下,昭告四方。

第104章 春梦在与鬼缠绵。

那天是元日,坊间张灯结彩。

钟薏白日照常开了门,客人不多,都是些归家探亲的老面孔。

夜里闲下来,包了一锅饺子,煮熟了和阿黄跟她的几个孩子窝在柴火边,热腾腾分着吃,取个招财进宝的好彩头。

卫昭的信晚了好几日。

钟薏不去想,可当院外响起熟悉的敲门声时,她听见那节奏,还是下意识顿住了手,快走几步。

路过厨房时停了片刻,将案上的饺子盛了些装进食盒。

——他惯是任性,连元日也要麻烦别人送信。

门外是那个一贯蒙面的侍卫,一言不发地跪着,高举着信函。

钟薏笑着接过来,语气温和,递过食盒:“元日快乐。这是我刚包的饺子。”

那人顿了下,却没接,声音压低:“娘娘……小的带了消息来。”

钟薏听着他的语气有些莫测,疑惑,“什么消息?”

“……陛下已经崩逝。”

风声刚好卷起,灌进院中,吹得门口挂着的灯火一颤。她站着没动,像是没听清,脸上的神色空白了一瞬。

她将那个鼓鼓的信封慢慢揣入袖中,抬眼看向那人,认真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侍卫复又跪低几分,一字一顿地压出:“陛下……崩逝。”

钟薏眉间动了动,眼尾的笑意褪了下去。

卫昭身体那么强壮,折腾惯了,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为何而死?”

“旧疾复发。”

“何疾?”

她嗓音轻,却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虚词,“他走前我诊过脉,不止一次。你说是哪一处的旧疾?”

“陛下心脉早年受损,太医院诊断为旧疾复发……三日后入皇陵。”

钟薏沉默了好一会。

侍卫跪在地上。这位娘娘他统共只轮到送过两次信,每次都笑语盈盈,温和得像春水。

他本觉得她既然收信是高兴的,那对陛下也该有几分情谊,此刻听到死讯,却不再多问,安静得叫人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