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一红眼眶,他就觉得心里空得发疼。
今日难得太平,他批完最后一卷奏折,想到她近来神情依旧郁郁。
他已学着收敛,退了一步又一步——想着若自己再低头一点,哄一哄,抱一抱,她会不会愿意看他一眼。
他没让人通传,悄悄走来,只想看看她一个人在做什么。
没想见到一幕大戏。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两道身影上。指尖青白,下颌绷紧。
钟薏站在花圃中央,穿着他晨时亲手挑的绣金薄褙子,眉眼在日光下温柔得仿佛能捻出水来。
她站得离那贱命不过半步,听着一字一句讲如何逃、怎么躲、哪里翻墙。
她没退。
没拒绝。
她在听。
卫昭猛然意识到,她真的还在想逃。
而且不是一个人逃,是和那个送她小玩意、背地里看她发呆的贱奴。
他对放在钟薏身上的每一道视线都格外敏感——像是牢牢守着自己的财宝一样守着她,自然也早就留意到了这条心怀不轨的贱狗。
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不想说破。
他甚至忍着,想过只要她不动心,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那狗再看她一百眼、一千眼,他也可以当作没看见。
他已经忍到快疯了。
可现在——
她却站在那人面前,听着他讲逃跑的路线,认真地听着,目光那么楚楚可怜。
那人到底有什么好?他冷冷看着他对着钟薏露出恶心的笑。
不过是条擅长卖笑的狗而已。
他站在廊下盯着他们看,目光冷得像雪。
风刮过来,枝影婆娑。
“绷”的一声,仿佛有一根一直勒着他心脉的细线终于被扯断,整个人翻涌着沉到了深渊,理智崩塌。
她骗他。
她一边哭着说怕,一边却在背地里听旁人教她如何逃跑。
他曾经那样低声下气地哀求她,把姿态压得那样低,天真以为她真的会给他一个机会。
结果呢?
卫昭闭了闭眼。
谁给她胆子,敢拿他当笑话?
他唇边的笑再也扯不出来,紧紧抿着唇,面色寒凉得如同蛇信子舔过皮肉。
好,那就——
一个都别走了。
花匠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得极粗糙的旧纸卷,在袖中小心摊开。
“这是他临终前给我的,密道出来绕出冷巷,只要避过夜巡,我就能带你出城。”
钟薏望着那张纸,心跳一滞,不知为何,忽觉四周的风都冷了几分,好似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骨缝里钻。
花匠还看着她,眉眼间已无怯色,“我知道不该想这些,可那日之后,我再也睡不着……夫人,那不是活人该过的日子!”
卫昭转身离开。
钟薏心头一颤。
他指的是哪一日,她当然明白。
她咬了咬唇,刚想开口,却听他接着道:“您不肯说,我也不问,可我已经亲眼看到,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要再想这些了。”她努力让声音平稳,“我真的不需要。”
“若您哪一日真想走,只要开口——我就是拼上一条命,也要带您出去。”
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砸进她心口。
“您别怕我被连累,我早就想清楚了!”
*
“漪漪,漪漪?”
有人在低低唤她。
钟薏睡得极沉,今夜卫昭说他不会来,她乐得清闲,早早上了榻。
整个人沉进绵软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