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半的荷包,盯着上头雀鸟的眼珠,漆黑的,还未那白线点睛,一只山雀圆滚滚地落在花丛中,却怎么也飞不出绣架的禁锢。明明是生机盎然的物什儿,如今却无端生出一份毛骨悚然的气息。
周嬗不留神,针尖一走,扎了指尖,血珠如指尖红豆,滚落在绢面上。他见白绢上血迹蔓延,轻轻吸了口气,抬眸望向广阔的江面,水鸟来去自由,在碧绿秋江上划出道道痕迹,看得他既是艳羡,又是嫉妒。
船走得慢,大概是欲让周嬗散散心,周嬗越看江景,越是腻味,便催他们快走,于是不过七日,游船到达应天府的渡口,岸边皆是东厂与锦衣卫,渡口前站着几个人,皆着官袍,品级不低。
周嬗淡淡扫一眼岸边的人,他目光上抬,望向十里繁华的应天府,南直隶的风很是粘稠,吹得他几欲落泪。
他在人群里瞧见了张瑾为。
男人瘦了,也黑了一些,没穿官袍,靛青色的襕衫,离得远,看不清神色如何。
周嬗低下头,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船靠了岸,周嬗提着裙子从船上走下,斗篷在风中摇曳。他迎面便见一个老太监,红贴里金虎补子,面白无须,脸上浮着热切的笑容,急急走上前,对周嬗行了大礼,口中道:“奴冯贵,参见公主殿下。”
行完礼,冯贵起身,面露感慨,几乎是哀泣道:“公主一声不响就自个跑出来,万岁爷担忧不行,茶饭不思,奴等也急得很,总算把公主带回来了!不知公主在外头玩得开心与否?公主开心了,奴就放心了!”
周嬗淡淡瞥一眼冯贵,道:“冯督公放心,我玩得还算尽兴。”这话说得他自个都想吐。
可周身一圈的人目光皆落在他的身上。冯贵是犯了点小错,被放到应天府养老,实权依旧不小;而一旁站着的四品官员,正是右佥都御史、应天巡抚郭岳;再一旁是接替沈文的新任封疆大吏、浙直总督李长青……江浙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审视着周嬗。
冯贵听了这话,脸上的笑登时真切几分:“公主识大体,这是好的,万岁爷的子女,都是懂得分忧的好孩子。”说着,冯贵目光瞟向周嬗身后的王襄,嘴角笑容浅了下去。
“冯督公。”周嬗越过层层人群,与张瑾为遥遥对视一眼,“我乏了,让我……让我与驸马回去歇息罢。”
冯贵当即给了自己一巴掌,口中道:“是奴疏忽了!公主千里迢迢归来,定想念驸马想念得紧,奴不长眼睛,公主快去罢,和驸马说几句体己话。”
人海分开一条线,尽头站着一个张瑾为。周嬗看向他,深吸一口气,临到身前,却又生出几分心虚,他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嬗嬗回来了就好。”张瑾为只是平平淡淡如此说道,他伸出手,置于周嬗面前,示意周嬗牵住他的手。
周嬗问:“你不生气么?”
张瑾为没回答,叹息一声,也不顾旁人目光,一把抓住周嬗的手,将人带到准备好的轿子前,自己牵了马,道:“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
等到了冯贵给他们准备的院子里,周嬗被一群侍女太监团团围住,说要给他沐浴打扮。周嬗心慌,想起这里无人知他真身是男,一时有些手忙脚乱,用分外可怜的眼神向张瑾为求助。
张瑾为会意,对一干下人道:“你们先退下罢,我与公主有话要说。”
侍女与太监左右看看,犹豫不决,其中一个领头的道:“既然驸马爷发话了,奴们暂且退下,若有什么需要的,喊一声就好。”说罢,一大帮人乌泱泱地退下了。
房里便只剩下周嬗与张瑾为二人。这间房造得华贵,清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用具,墙边书架上还摆着一块稀罕的奇楠,香气幽幽;硕大的屏风用了整面的苏绣,花鸟鱼虫、锦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