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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张瑾为的书房了如指掌,里头批注最多的书,都是些什么昆曲折子、世情小说与诗词,唯独少了一本《宝镜记》,周嬗以为是张瑾为不爱看。

到底是偷溜出来,玉和尚带周嬗早早回了大兴隆寺,周嬗问他:“师父是出家人,怎的也喜欢这种情情爱爱的曲子?”

玉和尚笑说自己是华严宗出身,年少时专心佛法,学得“无尽缘起”的真谛,便投身红尘一遭,四处走走,桑田也去、勾栏也去、官衙也去……观世间千万缘起缘灭,而能与公主相识,也是他的一大善缘。

周嬗猜,玉和尚应当知道自己逃跑的念头。

起初慧明大师并不同意周嬗出城施粥。

春日疫病多发、而京郊也不太平,常有争执不休的事发生,慧明大师劝周嬗珍惜身子,无须执着于此事。

玉和尚却替周嬗说通了慧明大师。

周嬗感激他。

仔细算来,他俩不过结识一个月,算不得情深义重,但周嬗依旧很难过。

他以为他们是朋友,而他第一个要杀的,居然是自己。

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周嬗勉力越过张瑾为的肩头,神志恍惚,外头的情景看不真切,他也费力气去看了,喃喃地问:“你受伤了?”

张瑾为抚摸他的鬓发,笑道:“皮外伤,不碍事。”

于是周嬗收回目光,落在张瑾为的肩头,上头划了好大一道口子,血不断往外涌,看着挺骇人。周嬗登时脸色煞白,急忙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捂在张瑾为的肩头,血不一会儿就浸透了手帕。

“怎么办……”周嬗已经没心情难过玉和尚如何如何,他只想找人来给张瑾为止血,可周遭的人似乎都在打斗,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周嬗在张瑾为怀里挣扎,要起身叫人,却被男人又按了回去。

“嘘,小声一点。”张瑾为无奈地看着他,“不要担心,死不了,我方才听外头的动静,那和尚应该带了好几个武僧,甚至劫持了靖王……这里还算安全。你等一等,血马上就止了,我一介书生,要是真受了重伤,估计就晕过去了。”

血从周嬗的指缝渗出,却不再滴落,就如同张瑾为说的那样,很快就不再冒血,只是肩头一片血迹斑斑,看着十分吓人。他躺在张瑾为的怀里,发髻散了许多,抬起眸子,见佛祖低眉,看着脚底下相拥的两个人。

周嬗总算拾回神志,他问:“那个和尚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张瑾为叹气,“我还想问公主呢,公主同他走得那么近,去庙会,还去陈阁老家看戏班子唱戏,怎么到头来却是个坏人呢?”

“你不高兴。”周嬗明知故问,“你派人跟着我。”

张瑾为笑:“不算,公主高兴就好,也没派人跟着公主,是锦衣卫告诉我的。那日一个锦衣卫火急火燎冲进来找我,说公主在陈阁老家,可把我吓一大跳,后来发现只是看戏,也就罢了。对了,你们那日看的什么戏?”

周嬗沉默良久:“看的是《还魂》。”

“《还魂》……是部好戏。”张瑾为点点头,“公主会唱么?”

周嬗没回答,见他血止得差不多了,把人推起来,满手的血,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全抹在了张瑾为的衣服上。

他想,当然会,会唱一点点,什么韶光贱,什么如花美眷,什么三生路。他还想,之前做梦有人说他们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就问张瑾为高不高兴?他觉得张瑾为也忒肉麻了,外头刀剑相向的,非要在这个时候说些不相干的事。

可他们一个书生,一个男扮女装的公主,冲到外头去,不是送死吗?

他又忍不住恨道,自己辛苦策划小半年的好事,全被那头秃驴搅和了!早知道他跑不了,为何又要替他说动慧明大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