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持笔书写,写成两本故事小札,她一生唯一赠给他的一件礼物。他却没法存留,只能毁去。
城东的昭台长街,通往菜市口的一路,泥匠瓦工收了重金在昼夜不分施工铺路。
诸人诸相,各有不同。诸法诸相,也可同相。诸相法相,源来一相。
大理寺门前的花坛边,韦玉絜将自己七岁到如今二十六,除了今夜事二十年里的全部,事无巨细,已经全部告诉了兄长。
大理寺的执掌官早就在许久前,便失了神,只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到此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唯有耳畔嗡嗡作响,皆是胞妹口中经文。
【诸果从因起,诸报从业起。前世因乃今生所受者是,后世果则今生所为者是……不是不报,乃时辰未到。诸人诸相,各有不同。诸法诸相,也可同相。诸相法相,源来一相……】
他自小长在寺庙读佛经观医书长大、柔弱无骨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胞妹,他吃斋念佛的母亲,他教导自己清正廉明为国为民的父亲!
他一把将胞妹拥入怀中,却又拉着她起身,“阿兄送你出去,阿兄想办法!”
话落,却又顿住口,原是瞥见了“大理寺”三字。
想起他大理寺卿的身份,想起大理寺的规训,想起他一生秉持的道理,想起他和妻子共同的理想。
他的妻子。
崔悦。
他愣愣收回目光,看面前手足,几番静默中,眼中浮起更大的恐惧,不受控制地跌退了两步,“玉儿,你、你阿嫂呢?”
“阿悦、阿悦在哪里?”他冲上去,箍住妇人双肩,根本控制不住浑身的战栗,将人晃得摇摇欲坠,却又很快挤出笑意,哄着她,“你阿嫂回家了,你让她回家了是不是?她在家中等我,我要回家去……”
他松开胞妹,仓皇转过身,却闻身后话语响起。
“她在那。”
男人回首,随胞妹素指指向的地方看去。
墙后,巷子里,不到三丈地的距离。
却是生死阴阳的距离。
韦渊清一步步走过去,看足尖浸上血,循血流缓缓抬起头,看见他妻子。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倚在墙边,低着头,仿若只是睡着了一般。
“阿悦——”他俯身唤她。
阿悦。
阿悦。
阿悦,她再也不会应他了。
唯有他胞妹的声音再度响起,她也蹲下了身,抚摸着他妻子脖颈,沾来血一点点舔舐。
他抱紧妻子,抬眸看她,她手上戒指的光芒刺痛他双眼,涌出血泪。
“阿兄,我也不想杀她的。我劝了好久的,在水榭上你也都听到了。可是你们为何不听我的话,为何不放我一条生路?”她也哭起来,委屈又无辜,“你们啊,平安富贵,儿女双全,有情有家后,已经在开始为理想奋斗了,要去实现那无比崇高的理想。”
“我呢?”
她抽来胞兄一只手,让他摸她的脸,她的心,“明明一样的父母生的,渊清玉絜,我们连名字都是一样的。可是我连活得机会都那般渺茫,我拼尽力气,就是只为了能喘一口气,能看一看日出,听一听鸟鸣……你们!”
男人欲要挣脱她的手,用力挣扎,但到底不是她的对手,只得由她握在手中,按去地上沾了一手血。
“阿嫂为你生了两孩子,她生产时下身流下的血,你应该见过吧,触目惊心。但其实细想还是好的,因为这是诞育子嗣正常流的血。而我,我嫁给我夫君九年,也流过这样两回血,但那是因为我怕连累他们不敢生子,只能吃药避子。我吃了好多好多药,就流了好多好多血。也是一样的流血啊,可以流完血,我除了伤他,伤己,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