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慎给她喂完药后回书房处理公务,留她们母女二人闲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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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四月,晌午日头很好,一室落辉明灿。
韦玉絜靠在榻上,因药效犯困,两眼半睁半合,然神思尚且清明。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屋中奴仆退散,华阴直入主题。
“女儿也不知晓。只晓得那阵仗根本是请君入瓮。内有三司布控,外有禁军围剿。”韦玉絜睁开眼睛,“女儿和青鹄已然中套,不得已弃了青鹄金蝉脱壳。”
论起青鹄,她方露出两分焦虑,“阿母,你可是已经处理好了?”
凶手挟持青鹄离开,无非两种结果。
第一种是藏起来,待城门解除禁令后逃走,如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第一种则是凶手同外围同伙汇合,历战欲杀出去最后死于厮杀中。
但当日夜战之后,城门紧闭,三司并着城防军布下天罗地网,若是藏起来势必会被搜到。即使万一没搜到权且当作出城了,这案子便成悬案,始终有一个凶手不曾归案。故而华阴善后之策,选的是第二种,让二人都死了。
只是不存在的凶手可以用暗子充数,反正没人见过她。但是青鹄不行,总要有个交代。
便是华阴当下所言,“城门解禁后,我便赶来了。从崔慎口里知晓了当晚大致情况,你做的很好。我遂派人寻了具差不多的尸体用剑划毁了她的脸,又给换上崔府奴才的中衣,后将你以往戴的戒指套在手指上。如此事发后的第三日大理寺在激战处以西一里处寻到,让崔慎辨认。他认出了衣衫,我认出了戒指,青鹄便算有了下落。”
“阿母好计谋。”韦玉絜捋过前后,又看华阴声色,低声安慰,“阿母,虽说暗子精锐赔光了,但好歹你我母女平安无事,尤其是女儿依旧未露马脚。也算平局!”
“平局?阿襄都死了,我大周最后的嫡出血脉没了,你和我说打了个平手!”华阴薄怒起,拽住她衣领凑近低斥,“让你去救人的,人没救出来就是败了。”
妇人搬出庙宇,卸了缁衣素帽,换来华裳,挽起高髻,确有了一国公主的威视。但韦玉絜觉得远不如青灯古佛畔那个代发修行的女尼骇人。
因为她动气了,精描细绘的眉眼现出幽深皱纹,眉间牡丹花钿簇簇拥挤,半分从容之态都没有。
她要气疯了。
记忆中这还是其都一回如此失态。
“阿母,人死不能复生,您别难过了。”韦玉絜由她扯着衣襟,自己伸手抚她眼角细纹,又抚她发髻,“林姑姑也老了,给您染发都未染匀。”
她素指灵巧,将一缕华发捻入云髻中,抱着丝毫侥幸道,“那复国大业是不是,不若我们放弃……”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阿母还有你,还有棋!”
少主亡故,年华逝去。
原本如日中天的复国大业急转而下。
华阴志气未灭,然心力明显不济。
这会气息直喘,胸膛起伏。忽得一阵急咳,血腥气溢满整个口腔,面色煞白。
“阿母!”韦玉絜看着胸口骤然松下的手,反手扶过她,给她俯拍背脊。
华阴以帕捂嘴咳了一阵,直咳出大口鲜血,染红绢帕。
“大夫就在隔壁,阿母可要传来瞧瞧?”催她一口血如催她命,韦玉絜眉间忧色重,眼底抑住快意。
华阴缓了缓,摆摆手拒了。她低低喘息,又咳了一阵,眉眼慢慢平和下来。
【夫人旧疾,最忌心绪刺激,不可遭急,否则多伤脏腑。】
“阿母……”韦玉絜看着她,耳畔回想起小慈安寺中医官的叮嘱,终是将欲要说出口的李襄的死因压了下去。
还不到玉石俱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