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们只能跑去酒店住。”
“嗯。”
“你还记得一直辛阿姨吗?”
“记得,从……13年开始就一直在我们晋园那个家做事。”李俱俊点头,脸上还是一直留给袁意唯的温和微笑,“离婚的时候我记得她好像也跟着你。”
“对,但是我跟易嵩结婚那一年,因为他不怎么回国嘛,我就只好出国找他,阿姨年纪大了,在家里没什么事做,也见不着人,回头就跟我说想辞职回老家带孙子。”袁意唯苦笑,“我面了几个阿姨都不喜欢,后面干脆自己做,怎么都能学会,跟路西在一起之后,我还会颠勺了。”
“嗯。”
“说到易嵩,我跟你说,你别看他现在好像照顾我很用心,当年结婚的时候我让他上桌跟我吃顿饭他都要对我冷嘲热讽,就是现在说的什么……冷暴力。”
“挺过分的。”
“后面,后面……跟路西在一起,他妈刁难我,说我不干净,没出息,对社会没有贡献什么的……然后有一晚,她把豆子撒在地上让我捡,你猜怎么着?我真就啪一下跪地上捡了。”
水珠挂在水龙头口,颤颤巍巍地坠下,在安静的室内发出突兀的响声。
李俱俊平静的眼神荡起了一道涟漪,可他掩饰得很好,借着喝水的功夫压了下去:“你很爱他们。”他的语气平稳,面上还有一丝欣慰的笑。
袁意唯没有李俱俊“成熟”,他从来都做不到压抑自己的情绪。从前父母和安宇珍打趣他说,这样的人不容易抑郁,有什么气就当场撒,不憋着就不会抑郁。
可是他的身体还是悄悄发生了变化。这个变化并不是车祸冲击那般强烈,是温和地、缓慢地腐蚀身心的毒物;他的身体总是在漫长的一天中不定时地在随机部位上出现抽痛,不管有没有吃东西,他的胃会突然膨胀到令他寝食难安。
不管去几次医院,无数位医生看着检查报告,神色淡然地同他说:袁先生,您很健康。
然而某天他起床洗澡时,胃部却突然膨胀到他第一次感受到“横膈膜”的存在。那不是一次轻微的胃胀,消食的器官仿佛化身成体内的怪兽,要占据每一处间隙,压走了他呼吸的空间。
袁意唯想要爬出浴缸呼救,可是他疼到浑身抽搐,湿手完全抓不住浴缸底,到后面他滑倒在浴缸里险些溺死。
幸运的是,那天安宇珍跑到他家来陪他,听到浴室的异响,硬是用凳子砸烂了门把手冲了进来,用他带了两个孩子的臂力一把将奄奄一息的袁意唯捞出。
大难不死的袁意唯辗转找到了一个留洋多年回国执业的心理医师,价格每个小时贵到发指,但是为了活下去,他愿意掏。
医师是位女性,每次都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和低跟鞋笑吟吟地迎他进门。
每周躺在那张躺椅上接受咨询变成了袁意唯为数不多可以放松的时间,她鼓励着他说出他们相爱的故事,他们过往的经历,他的父母,他的生活等等。
终于有一天,那位端庄的女士听他提起李俱俊出轨这件事,转而用温柔的语调跟他说:袁先生,不忠是最广为人知的一种不忠的表现,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冷漠也是。
袁意唯愣在原地,眨着眼睛思考了好一会才猛弹起来坐着,用他这段时间最激烈的语气质问她:你在说什么?你意思是他出轨没错吗?这是……这是道德问题!他道德上出了差错,难道反省的该是我吗?
医师面上不再是从前的笑意吟吟,只是也没有责备和批判,她的态度从容,话语如落地惊雷般将头埋在沙子里的袁意唯炸了出来:袁先生,我同时也具备婚姻咨询的执业资格,虽然只面对您个人,但是我愿意陪您理清楚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如果您相信我,请配合我的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