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调整呼吸,苏煜探进筋膜,动作轻巧,像抚摸一般游离左肾,离断纤细的动、静脉血管,取出肾脏,整修血管,延长切口将肾放进髂窝,开始细致而漫长的血管吻合……
手术室里流动着紧张的气氛。
因为那端对端吻合的血管实在太细,细到让人怀疑有无成功吻合的可能。
当然,今日之后,他们知道:有。
“了不起,陆主任!”吻合完成,开放循环迅速来尿的一瞬,麻醉医生不由赞叹。
手术护士亦轻声感慨:“陆主任真是神之手。”
嗯,干啥啥行的“神之手”,苏煜伸展了下手指,长长舒了口气:他没辜负这双神之手。
他抬起埋了太久已经僵硬的脖子,四处寻找,才发现师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
但苏煜心里的安全感并没有消失。
他重新低头,吻合输尿管和膀胱,平稳做完最后的收尾。
宣告手术结束时,苏煜忍不住,又看向陆回舟出现过的位置。
他问过师母该怎么求证,师母说,不要用耳朵听,要用眼睛看,用心感受。
苏煜其实还是感受不到师祖是直是弯,但是他能感受到,师祖对他的支持和关怀。
师祖也在意着他,尽管不是以他最想要的那种方式。
也许这就够了,有些事他不能强求,有些人他不能强掰——
等等,走出手术室的苏煜忽然顿住。
“昨天夜里,是不是下雨了?”他问石峥嵘。
“是啊。”石峥嵘随口答,“今年不知道怎么了,雨水格外多。”
苏煜不说话。
他想起来了,早上出门时,地面是湿的,花园的石板路上沾有泥土和落叶。
但他当时满脑子手术,一点儿没多想。
苏煜不知不觉蜷起手指。
会不会,不是梦?只要两边同时下雨,他们就可能见面,师祖既然今早能过来,那昨晚自然也……
如果不是梦——苏煜忽然石头一样僵立在走廊上,如果不是梦,那……他确实大逆不道,亲了师祖?
而师祖也,也确曾,回吻过他?
“石头”苏煜渐渐发热发烫:他昨夜虽然迷糊,也感觉到“梦”中那影子碰过他唇角的,他还嫌“他”只是碰了碰,挺不知足……
嘶!
“老师,我修改的论文您看了吗?”石峥嵘在一旁问。
“老师?”
什么论文,苏煜扭头看了他一眼:哥初吻搞不好都没了,谁在意你什么论文!
不过,看在他是他老师、且给他指导过N篇论文一手把他“拉拔”大的份上,苏煜还是压下内心汹涌澎湃,以及一团浆糊,跟他讨论起来。
下午四点半,连做了八个小时手术,苏煜带着石峥嵘等人凯旋回朝。
然而在泌尿外等着他的,没有鲜花,没有掌声,甚至没有一份盒饭,只有两个堵在他门口的家属,面色不善:“陆主任,你看看这结算单是不是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苏煜接过单子。
“这个药费,怎么那么贵?还有手术费,一样是切膀胱,怎么我们的手术费比对门贵那么多?”
“你们家老爷子是腹腔镜,手术费用比开放式贵一些,术前我说过。”
“那也不能贵这么多啊。”那家属不满地念叨,“而且这药费又是怎么回事?”
“体质不同,用药不同,老爷子糖尿病,不能跟人家用一样的药。”苏煜语气冷淡。
不管手术还是用药,苏煜都事先解释过,现在让他再解释一遍,他不耐烦。
“糖尿病就活该用贵药、活该让你们宰啊!”家属声音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