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衰往复,生灭轮回,他在因果循环外袖手静观,辞色坦荡,不似推卸,只是陈述。剑魂奇上加奇,颇为惋惜道:“你自然可以离开,不过衍派现存几辈平平无奇,你若不战,便换做他们葬送了。”
青年神魂在虚空之境中静静盘坐,过人的顿悟蕴藏着更多危险,此际已然如履薄冰,他为得回返,本无意再进,闻言心境却微起波澜,遥遥听见下方有声音在喊。
可阿雪呢?你不是要救他才留下的吗?如今你已追不上师父,如何能够连他也失去?
他升得越高,那声音越渺茫,可这时上方的无穷黑暗中也有声音传来。
你自可为了保护他不再前进,却须为了保护他再进、再强。
红尘血色,不知何时已经浸透了洁净无尘的青衫袍袖。
李清夷大口吐血,胸前尽是淋漓鲜红,然而他终究还是接下了这一剑。定苍在他掌中焕发出全然两异的光辉,不同于注入灵力时气势浩然的青灿闪烁,那是灵流逆行入体的外征,寒意内敛,宛若凝定的,苍白的月光。
崖顶传来杂七杂八的呼喊声,有人叫“掌门”,有人喊“快拉回来”,然而他听若无闻,甚至没有注意掌中所执是什么剑,唯双眸渐显狂意,终于被剑魔拉入了全心投入的超然战境。
剑魔拧眉仰看,只似受扰于蚊虫,随手驱散,挥出的却是一道强烈剑气,一触崖头,非得再切下一片岩顶,连同上头的人一并掉进深渊不可。
李清夷拔身而起,无形飞剑再度凝聚,送他登空直上,手中道剑轻易便将剑气化解,随即向斜里一挺,引着剑魔向那倾塌的半面碎崖飞身落去。
第六剑。
紫电长鞭暴涨百丈,横扫之下,竟将嶙峋废墟削出一面平地。
这一剑的灵力亦再不收敛,剑气卷起的凌厉罡风,切割巨石即如撕裂纸张般轻易,剑锋所指更如盘古之斧,在这方晦暝之间辟地开天。
定苍长啸不止,千古灵息毫无节制地涌向执剑者的身躯,四十九把飞剑灵光大盛,飞驰抵挡,亦是毫不吝惜地挥洒着力量,神魂铸成的剑身因着难以承受的浩力不断碎裂消弭,近乎以搏命纠缠的狂态迎击,待到终于将那一剑之势消磨干净,四十九把飞剑竟无一得存。
见得此状,剑魔的神情也露出一丝讶异,忽然启口道:“你……”
那声音已经传递不到神魂尽碎的青年耳畔,却又仿佛能够穿越时间,在流淌的日月中激起一层层重叠的回音。
“你会救我吗?师兄,再喜欢我一点吧……”
烛火摇曳中小小少年慌乱地抱着他。
“你啊,你终究不能成为我想要的弟子……”
大雪纷飞里师父的目光落下最为冷酷的判罚。
“你若是怕他置气,就带枝山外的花回去赔罪嘛。”
春光明媚映着少女笑靥天真,将一朵纯白山茶簪在他的鬓角。
“阿爹每回外出看诊,都会带枝花回来,因为哪怕我不在他身边,他心里也有个我,像春天的山茶,夏天的栀子,一路上都盛开着陪他。”
李清夷仰头望向云如铁幕的天穹,眸中似有思念,似有遗憾,但思念和遗憾皆在身后,他却始终没有回头。
来去天地的长风戛然而止,宛若预知到什么将要降临,连造化都为之屏息。
然而他神情轻快,手掬一捧红尘烟色,当头快然淋落。
垂落的眼睫下,李清夷注视着自己破碎的凡心。
保护他,哪怕牺牲这自由也要保护。
冥冥中牵扯着他的最后一根弦,终于啪地崩断。
第七剑。
亦是最后一剑。
李清夷合拢双目,任凭身躯向着虚空的尽头投去,浓重的阴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