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熬成枯红剑锈,也不知自己口唇开裂,只在苏容易叫他饮水时坚定地回绝道:“弟子不渴了。”

然而干哑的喉咙交代出另一种诚实,吐字到最后几乎只剩气音,那样低低的,也不像是宣言,像是自语。

旁人只见衍派年轻的掌门候选一夜之间便有了老成的模样,而伏雪其实只是认清了自己的愿望。

拿起定苍才知道这块铁真重啊,他从此做不到因无所牵挂而轻盈、越不过悬崖此岸的人间。若花开幽独,本不须人赏,那么……

保护他,连同无情的自由也要保护。

只要那花自在无拘地盛开,他已经别无所求。

长长吐出口气,伏雪浮出沉思的水面,才发觉自己已回到住所,正对着敞开的柜门发呆蜡烛用尽了,他是想拿支新的来着,却莫名住下动作屋内昏暗,月光溜溜地在两只坛子上打了个转。

伏雪怔然片刻,伸向蜡烛的手指一拐,反勾起那两只矮胖酒坛。

更已深,后山愈发寂静,四野下唯有步伐声嚓嚓切切,心也悬在胸膛中摇摇晃晃。低抑的夜幕下,伏雪深一脚浅一脚摸进修建在山洞中的囚室。

洞穴曲折,黑暗愈发浓重,他默然点起烛火走进,越往深处,洞中越是阴冷,有水珠凝落的滴答声从更深处传来,回声空灵,却压得人心头窒闷无比。

或许是酒叫血躁,伏雪心中发虚,不自觉加快步子,直到终于在地穴尽头确认出那一道瘦削背影,方才稍稍感到几分安定。

李清夷静卧在潮湿的草垫上,囚室无光、无食、无器具,唯有一水罐靠在墙角,将是七日间唯一的补充。其前数根粗大铁栏割开幽暗,深深扎在岩石里,间隙仅容一臂,门栏开合处自上到下,四只矫须怒目的龙头泛着冷冷铁色,锁孔便开在龙口当中。

石室至此亦逼仄至极,伏雪愈发觉得郁闷难耐,胸口急促地起伏两下,启口却仍强压着声唤道:“师兄。”

那背影微微动弹了一下,李清夷坐起身来,似是在睡梦中叫光线晃着了,有些惺忪地眯着眼,半天才将他看清。

“掌门师弟……你怎么来了?”

伏雪只问:“师兄身体如何,怎么会忽然气血攻心?”

“唉,我没事的。”李清夷嘴角一抿,露出一弯难为情的苦笑,“那把魔刀邪气扰人,师兄没防备被熏晕了脑袋,教你担忧了。”

听得那口气亲密如旧,伏雪垂下眼避过他的视线,又忍不住自眼睫下切切打量,直把师兄看得扬起眉头,起身朝烛火靠近过来,贴心叫他看得更清。

他试探地问:“是担心我,才来的?”

伏雪面色一僵,迅速收回了眼,俯身将烛台搁在地上,口中道:“是,看你没事,我这就离开。”

他说着真的要走,转过身时步子却忽然一滞,背对着李清夷又低声问:“师兄不生我的气吗?”

“什么?”

“昨夜我……我说的话,是不是让师兄伤心了?”他说的是二人先前的不欢而散。

李清夷讶然地“嗯?”了一声,随即说:“不会,掌门师弟莫要挂怀,只是”伏雪听见草垫又刷拉一响,想必是他此时已走近铁栏跟前,温和地接着道。

“说起昨夜,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为什么”问题并非没有答案,伏雪却紧闭着嘴唇,然而那无言很快被一声诧异的疑句打断,因为李清夷从铁栏内伸出一只手来,嗖地解开了他的发带。

这一日着实发生了太多事,伏雪一直没来得及束冠,未料想却方便了他作怪。伏雪下意识侧身一躲,惊道:“师兄,做什么?”

李清夷的另一只手也伸出铁栏来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平和如旧:“别动,掌门师弟,机会难得,让我帮你把小辫儿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