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清夷澄净的眼眸泛起微波,他道,“我不知道,阿雪。这个问题,等我找到答案,再回答你吧。”
下午,伏雪在庭中练习挥剑,日光炽烈,小少年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动作却始终坚定有力,木剑反复划过的轨迹之上,残留着已几乎成型的破风声。
一枚石子儿倏地飞来,正打在他肩膀上。伏雪吃痛,低呼一声,木剑登时脱手,转眼看去,是师父百里横秋同样站在烈阳底下,浓眉下压着一双炎夏也化不开的冷厉眼眸。
“心不在焉?”
百里横秋掂着手里的石子儿,迈步走过来。
“师父,我……”伏雪拾起掉落的木剑,神情却有些沮丧。
“怎么了?”百里横秋莫名其妙地瞧着徒弟,或许是看出这少年今日状态确实不大对劲,难得宽容地说,“先去歇会儿。”
师徒二人坐在树荫下,伏雪将盛水葫芦猛灌一气,向后仰倒身子,枕在古树隆起的虬根上,忽然问道:“师父,你与孤芳师伯,为什么关系那么好?”
师父整日冷着脸,活阎罗似的,猫狗看见他都跑,孤芳师伯仿佛也不爱热闹,平时少见到他与其他同门说话,可却独独常与师父呆在一处。
百里横秋的表情更莫名其妙了,把手中石子儿丢在小少年晾出的肚皮上,哼了声道:“你孤芳师伯是我的掌剑,不跟我好,还能跟谁好?”
伏雪“哎哟”一声,捂着肚子翻过身来,像只虾子把脑袋凑到师父身边:“师父,掌剑到底是什么啊,做了掌剑,就必须得跟掌门呆在一起吗?”
百里横秋想了想,拍拍手站起来道:“来,小子,师父带你去看看咱们的镇派之剑。”
供奉定苍剑的悬霄殿建在宿璧山高处的归刃崖下那处相传正是五百年前老祖与剑魔交战之所因地处偏僻,山势陡峭,往日极少有弟子经过,总是分外清静。百里横秋眼见四下无人,大摇大摆地带着小徒弟推门而入。
门扉开启,一股清凉之气携着幽幽檀香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青石地板因着时时打扫纤尘不染,随日照洒入流淌出如水的清光。
宝殿内百年沉淀的肃穆与威严令小小少年不由屏住呼吸,睁大双眼,只见一把宝剑置在高台之上,散发出古朴而沉重的寒意。
他几乎要被涌上心头的敬畏之感慑住,一只大手却忽然盖上头顶,令他顿然回过神来。
此间古剑之主百里横秋正垂眸看他,这当世无二的绝代剑者眉如刀刻,声亦沉浑如钟,在大殿之中激起回音重重,肃然的大殿、幽清的古剑,竟皆不能盖过他一语之气势。
“徒儿,回神了。”
百里横秋领他上前细看,淡淡道:“你可知定苍剑何以能够成为我衍派的镇派之宝?只因这定苍,乃是一把道剑,道剑有灵,故而能发挥出过人的威力。”
伏雪睁圆一双乌溜溜的眼,听到师父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但剑本金铁,自身自然无法生出灵韵,这灵,只能从持剑之人而来。”
“就像铁剑陈置会生锈,这道剑若长久汲取不到人气,也会变得锈钝,故而掌剑者,便是用自身心神时时养护剑灵,好叫这把金贵的道剑在动用时免于锈得拔不出鞘。”
“危乱之时,由掌门执剑定苍,如今这和平年岁间,掌剑之责却更重。现下明白了吗,定苍虽为我的佩剑,却也不单是我的佩剑,掌门与掌剑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我与你孤芳师伯便是如此,师父可缺不了他。”
“嗯……”小少年脸上的表情只似仍在神游,呆呆问道,“师父,我也能当掌门吗?”
百里横秋“嗤”地笑出声来,拿腰间常用的另一把凡剑剑鞘敲他脑袋。
“想得还挺远,你打得过你大师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