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沉着的、果断的，在来人出言阻止之前扣动了扳机——银白色的子弹如流星般迅疾明亮，不过瞬息之间便直中眉心。

他手腕微微上抬, 转动弹匣后毫不犹豫地接连扣下扳机，子弹与铁链接触的一瞬间在空中炸开，爆炸的火光映亮了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船身猛烈的摇晃起来, 酸液池中的硫酸也骤然翻滚起来，提姆稳住身体、皱着眉看去，却发现只有一根断裂的锁链因刚刚的爆炸摇晃着。

空气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除了蝙蝠侠和红头罩之外的罗宾们都露出了有些讶然的神色。

红头罩撇过眼看着蝙蝠侠哪怕被遮住也依旧难看的神色，嗤笑一声后朝后退了几步，坐在冰冷的船舷上。

维吉尔面色依旧平静，目光死死定在了翻腾的酸液池上。

绿色的酸雾翻涌而起，连带着沸腾起了盘旋在这片海域上方无数的血泪与仇恨。

血色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朝他涌来——那些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浸润着血与泪的眼睛、黑夜里冲天而起的火光、盘旋而上的灰色烟尘、遍地鲜血与残骸的断壁残垣——一幕幕如绵薄的雪片纸般从他的眼前翻飞而过，只留给他绝望而痛苦的倒影。

耳边盘旋着无数人生命最后时刻挣扎而不甘的怒吼、哭泣与尖叫，那些如附骨之蛆的过往卷土重来，浑身将要凝固的血液依旧那样冰冷，他感到喉咙一阵痉挛，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抱歉，罗宾，”他收回手，指尖有些颤抖地收回手中的枪械，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费劲地从喉中挤出几个单词，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吓到你了吗？请别害怕。”

“我没有害怕，”罗宾抿了抿唇，握住他发颤的手，“在颤抖的人是你。”

“是的、是的，”维吉尔深吸几口气，面色重新宁静下来，恢复一贯的淡然，“抱歉，我有些害怕死亡。”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所有人都沉默着，留给这对死里逃生的临时搭档足够的缓冲时间，直到维吉尔松开握着罗宾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示意罗宾自己过去。

罗宾没什么动静，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蝙蝠侠和几位罗宾，”他平淡温和地看着三位奇装异服的义警，又慢条斯理地将挽上的衣袖放了下来，“久仰大名。”

提姆感觉到他的目光实际并未在蝙蝠侠身上停留太久，反而目光有些奇异地看向了他和迪克。

片刻后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倘若几位来得再晚些，我可不能保证哥谭会发生另一起惨案。”

——当然不会，他骗他们的。

蝙蝠侠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他沉声道，“Never again.”

红头罩坐在维吉尔身后的船舷上，壮硕的身影在甲板上投下一道可怖的阴影，突然不合时宜地又嗤笑一声。

蝙蝠侠的目光悄然落在他身上，白色护目镜下那片钢蓝色的眼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苦痛。

但他看上去依旧那般冷硬、坚不可摧。

维吉尔也微微偏头一笑。

他语调温和：“我相信您会遵守您的承诺——如果您不准备把我移交给GCPD或者关进阿卡姆疯人院的话，我们就此别过。”

他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轻轻推了推罗宾。

“请不必担心我会对您的城市造成威胁，哥谭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座稍作驻足的城市，最迟下周三——汇报完我的工作之后，我就会离开哥谭，而在这之前，麻烦不主动找上我，我向您发誓不会主动找麻烦。”

如果忽略他刚刚在蝙蝠侠面前开枪崩了人脑袋还毁尸灭迹等在这位义警雷区横跳的惊世骇俗之举止，这确实是个谦和有礼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