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人看着门口,不一会便见一发白面红润的老者领着一身背药箱的青年走入。既应了看诊,温朗氏丝毫不拖沓,置右手于榻几上。
屏风后,云从芊只能隐隐瞧见个影像,堂中寂静,她也不由放轻了气息。
光闻老者一身的药味,温朗氏就知这是个有真本事的,由着他诊,抬眼看颔首立在两步外的青年,长眉…眉尾拖颗小小的红痣。眼睫不禁一颤,久远的记忆中有那么一个人眉尾也拖了颗小小红痣。
那人大胡子,高举着小小的她,洋洋得意道:“韶韶,瞧见这颗痣了没?眉尾挂红,主富贵。你说你眉眼随了你娘,怎就少了外祖这颗痣?”太久远了,久远到她用力记住却仍在遗忘。
四岁生辰,最后一见,谁能想到会是永别?不久后,她便孤苦无依了。
知道她在看他,江陈慢慢抬眸,那是一双与他一样的眸子,她…太瘦了。
温朗氏心漏跳瞬息,自然转目看拧眉号脉的老者。江老大夫收回手,双眉不展:“邪侵五脏,药石无医。”
“恳请您再想想法子。”邵老夫人像温朗氏的亲娘一样,老眼含泪:“她还有个才满六岁的孩子,不能就这样撒手走了。哪怕多活个三五年,把孩子往前再领一领?您一定想想法子。”
“老夫技拙,你们另请高明吧。”说完江老大夫就转身走了。
温朗氏在邵府用了午膳,又歇了一会才离开。离了地,常汐实忍不住,说道:“邵家吃相可真叫奴婢长了见识。”
“难看是难看了点,但保准。”温朗氏还在想那双眼睛,真的跟她梦到的一模一样。会是他吗?沉凝片刻,招常汐过来。
“让奶兄给我打听清楚邵府请回的那位江老大夫。”
“是。”
外祖家倾倒时,她尚年幼,许多事都是她在温家站稳了脚跟后查的。间隔近二十年,能查到的有限。骆轴崖下的那座孤坟会是那老大夫堆的吗?老大夫又是谁?其是否知晓二十二年前南泞陈家案?
百思无解。
二十二年了。当年陈家一族因贩卖私盐被拿,原上缴了不当财便能落个流放。可陈家满当当的金库,在重兵把守下被一夜清空。数十万两金,没了。连着办南泞私盐案的樊仲一块没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清楚这是监守自盗。可两天后,金库被盗的罪却被摁在了她外祖头上,说陈家负隅顽抗。陈家一族男子被诛,她外祖母也撞死在了牢房里。多少外嫁女受波及?
两年前,她的人在南边丰度小城找到了樊仲。樊仲左脸颊上皮被割,右掌拦中断,不过他练出了左手,在街头给人写信画画,已改名换姓成莫大山。
樊仲交代,他不是消失,而是被杀抛尸。少有人知道他的心跳在右,不在左,故逃过了一劫。等他伤好,已成朝廷在缉拿的要犯,就连妻儿老小都被流放丰度。
人已废了,温朗氏信他,也坚信陈家金库被盗案,是监守自盗。甚至怀疑起了四十八年前川宁薛家私矿案。薛家似了陈家,因私采银矿被押。被押期间,地库被盗。
不过薛家比陈家走运。办私矿案的是前任冠南侯冠铭飞,银子被找回来了。盗银的是协同办案的南川布政使马良渡。马良渡没能活着离开南川,更没得机会回京自辩。
对了,咸和洲孟元山背后的东家,就是冠南侯府。这是她偶然得知的,而孟元山上开建是在五十年前,早川宁薛家私矿案仅两年时间。建一山,投入的金银陆陆续续。
这次北上,途经咸和洲,她特地住到孟元山,也是想要亲眼看一看。冠南侯府是开国侯爵,五代斩。即这一代冠南侯哪天死了,侯府的敕造就要被朝廷收回。
“小姐,您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大夫眼熟?”常汐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