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释怀。
“小杜先生,劳烦你帮我把这个还给文静先生的女儿。”她拭去泪痕,从袖中取出一条披帛。
“为何?”杜如晦诧问。
“文静先生和他的家人应该不会再想和我们李家有瓜葛了,我这辈子应该也不会再戴上它了。”
想起那架被他拦下的屏风,杜如晦缄口,将披帛从她的手中接过。
他并非是轻易屈服于情感之人,相反,他素来冷静从容,抉择果断,初时他以兄长的身份陪伴她,自认与房玄龄侯君集等众并无不同。
可他终究还是被少女明媚率真的性情叩开心门,为这颗璞玉般未经打磨,始终澄澈的瞳眸而悸动。
然而她不出所料地拒绝了他。
他尝试再作争取,只是母亲以死相逼,声称如若不娶韦家的女儿则断绝母子情系,她诚然知晓他的底线,精准地攥住了世家孝子的经脉。
韦氏柔婉娴静,他常年不留长安,便是韦氏为他打理家宅上下,侍奉婆母,照顾未成年的幼弟,他自然对妻子心生感激与尊敬。
但是大都好物不坚牢,美梦难留,不过数年后韦氏染疫病故,留下孤子无人教养。
母亲便再次做主为他续弦,大约是知晓与她已再无可能,他便平静地接受了母亲的安排。而这位继室妻子与韦氏相同,俱是大家闺秀的容貌与举止,对待丈夫的关切亦无微不至。
他敬爱妻子,妻子也以同等的爱回馈于他,与他举案齐眉,彼此尊重。
她为他抚养长子,一年后又诞下次子,望着一长一幼两个孩子围绕膝下,妻子坐在灯火旁缝补针线,是他在兵戈之外难能觅求的安宁,他纵漂泊半生,也难免为这样的家常温馨而打动。
而李惜愿那样的性格,其实毋论选择孰人,哪怕一个人与岁月独守,她也容易得到幸福。
她时常能满足于生活中无意发觉的瞬间,哪怕是一棵树发了新芽,一朵芙蓉绽开花瓣,就连地上蜉蝣群起搬家,她也能为之惊叹,这样的人,嫁了他反而成了她的拖累。
他这般怅然地想着,耳畔响起妻子的询问:“夫君?孩子的行装俱已打点好,我们该启程了。”
杜如晦方如梦初醒。
纵然被皇帝为平衡朝局逐出长安,并下诏永世不得归,妻子也毫无怨言,一声不吭地携上两位幼子,与他登上了离开京城的马车。
他们与房玄龄一家一道在雍州另寻屋舍居住,又辟两亩良田,表象以农耕自娱,实则仍密切关注长安动态,等候为这场蛰伏九年的定鼎之争撷取一个结果。
终于,来自长安的快马疾驰至檐下。
“秦王请二位先生速归王府,先生勿有犹豫,疾随敬德前去。”尉迟敬德滚鞍下马,拱手道出来意。
他一刹视见男子腰间的佩剑。
房玄龄尚有对亲人安危的挂牵,毕竟当初李渊明令,若私自踏上京畿土地,则全家斩杀无赦。
杜如晦却率先长揖一礼,慨然应诺。
君臣知遇之恩,千古难逢,如今早到了回报的时刻。
更何况,士大夫当治国平天下,此一去,他们将大获全胜,缔造一个全新的帝国,迎来四海,万国,乃至史书上空前的辉煌。
这正是他与房玄龄共同的理想与志向。
见他翻身上马,房玄龄也再无推脱,紧随其后而去,三骑衣袍于夜风中鼓鼓飘曳。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秦王率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秦琼、房玄龄、杜如晦、侯君集、屈突通一众腹心入朝,于玄武门埋下伏兵。
李建成李元吉察觉异常,当即调转马头,李元吉连射数箭,因慌张皆未成功,秦王跃马,张弓睨准目标,一箭霹雳弦惊,箭头正中太子胸腔,太子应弦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