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信的期间,她也不敢在武汉逛街,毕竟这里也是沦陷区,到处都是日本人,只安安分分地缩在客栈里。
快一个月后,回信才辗转到她手中。父母答复说家中光景非常好,收购了很多土地,大半个祥宁镇的土地都是霍家的了,昔日的乡亲都成了家中佃农。也欢迎她回家。
不过,她到底为什么被休了?是因为表现不好吗?如果她回到家,他们会有点抬不起头。村里多丑、多懒、多坏的姑娘都没有听说被休掉的,霍家的女儿却被休掉了,让人觉得霍家不会教女儿。哥老会敬重霍家,也是因为她在香港当阔太太的缘故;如果她回了家,村里人看待他们的眼光会发生变化。
霍眉一边嗦面一边读信,读几个字嗦一口,把汤水都溅上去。最后她也懒得读了,认认真真吃完面,然后拿信纸擦了嘴。
唉,搞什么欲抑先扬,不想她回去就直说呗。之前是距离产生美,她又出手那么阔绰,父母自然要捧着她。现在她落魄了,该怎么对霍老大,还是怎么对霍老大。
真是糊涂,指望上他们了。
霍眉安慰自己道:反正我仁至义尽了。他们不要我倒不要紧,就怕霍振良在外面奔波半辈子奔波不出个名堂,工作也没有,身上还伤了残了,他回家,父母肯定还是欢迎的。那时候,有大宅子给他住、有大把钱供他花,让他能够安安稳稳享清福,我便知足了。
虽然霍振良大概宁可死在外面也不会回家——从小就是个犟驴,但那是他的事了。他可以不回,家里不可以养不起。
她吃饱这一顿,就出去找工作。
现在工作比她在巴青时还好找一点,因为打仗,男人走了一大半,所以即使是像她这样的小脚女人,伶俐、肯干活,人家就要。
于是在秋天来临时,霍眉正式成为了一艘名为“平波”的客轮的茶房。这是一艘相当大的客轮,有官舱、统舱和下等舱三种舱房,还有个餐厅。最底舱给他们划了一块小地盘当宿舍,全是三层铁床,男女混住。
工作内容就是做清洁、送茶水,兜售瓜子零食香烟。她觉得已经算是轻松了,动她最擅长的嘴皮子,也没有太多体力劳动。
老板当久了,就爱站在宏观角度看问题。同事们老溜到餐厅里去摸鱼,抽烟、嗑瓜子、打麻将,她却整日在轮船上下巡视,一边做营销,一边做记录。
等靠了岸,她就去邮局买了纸、借了笔,认认真真地写了封信给公司。信中,她认为船上提供的茶叶品种和乘客消费能力不匹配,三种舱位的比例是多少,三档茶叶的比例就该是多少。另外,应设立监察岗位,每次都是茶水间的铃一响,谁听到谁就去。然而每次在茶水间的都是自己,那几个男同事总忙里偷闲……
霍眉当老板的水平实在比这个轮船公司的老板高得多,她不仅指出问题,还提供了几条解决方法,盼望能让公司的管理层看到,升她一级,好歹不要男女混宿了。
然而信寄出去,就石沉大海了。没人愿意听她说话,她不是一言九鼎的何二太太,只是茶房霍眉。
霍眉心里失望,也懒得再挣扎,茶房就茶房吧,换什么工作都是这样。
她实在、实在是很累了。
平波号主要就走长江航线,在每个站点停靠半天。怕遇到鬼子,除了买生活必需品、去公共浴室之外,霍眉很少下船。船上一待就是三五天,别说洗澡,连用冷水擦身的条件都没有。
她的头发已经不怎么卷了,不够长,盘不起来;发质细软稀疏,编成辫子也不好看。霍眉还是只扎个马尾。不求多么好看,整洁、干净就行。
但即使她面容憔悴、毫不打扮,同事们也对她相当感兴趣。某次她弯腰撅屁股铺好床,一转头,就看到对床的男人褪了裤子,眼睛直勾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