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发展中,尽管人口也越来越多,工作还是很好找。霍眉果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跳槽的一周内,他就找到了下家:中山兵工厂。
这兵工厂开在中山一路上,过去归刘湘,现在被中央收编了,受军政部直接管辖——哎呀,为国家工作,真是肥差。工资能有九块,包食宿,宿舍虽是十六人间,也比在工厂里挤大通铺舒服。
席玉麟一边铺床,一边觉察到几个工友在背后盯着自己。
糖果厂因为老人孩子多,虽没和谁很友好,也没和谁闹矛盾;刚一进门,看到几个壮年男人倚在窗户边抽烟,他就有点烦躁了。好在新买来的被褥极大程度地取悦了他,摸着摸着,心中又畅快起来。
身后有人问:“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他转过身,此人眼睛大而圆,虽不高,但手臂相当强壮,短小精悍如猎犬。“李青。”
“我叫万顺。”矮个子热情地介绍,又一指身边抽得云雾缭绕的一个驼背,“他叫万狗蛋——远房亲戚,跟我一起来重庆打工。来一根?”
“谢谢,我不抽烟。”
万狗蛋发话了,“成都人?”
“川东小地方来的。”
“我听你说的是成都话。”
席玉麟摸了摸鼻子,因为川剧以成都发音为正宗,漱金从上到下都讲的成都话;霍眉老家离成都近,发音也差不多,他从来没注意过这回事。现在他决心和过去的一切割席,只是说:“我爸是成都人。”
“我是从成都人,”万狗蛋把烟衔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叫声老汉听听。”
万顺已经嘎嘎地笑起来了。席玉麟就知道他们没憋着好,冷笑一声,撞开他们,参加铣床培训去了。他的工作是操作铣刀,对零件进行平面、沟槽等加工,比烧炉子稍微新奇一些。
这么干了一年后,他的工资涨到了十块。
每天下班后,席玉麟都要四处转转,探索这座城市。重庆真是大呀,是他见过最大的地方了,地势又那么不平坦,连绵起伏,像波涛上的建成的堡垒。他还爱打探房价,谋算自己多久以后可以贷款买到一间小小的屋子。
他是个甚少探寻生活意义的人,从前种种,乱七八糟地翻过去了,心就平静的不得了;一双眼睛也不东顾西盼,只往前看。席玉麟坚信自己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并为此纯粹地期待着。
在晚春的某一天,他的职业生涯似乎迎来了一个小高峰。
机械加工部的钱部长把他叫到办公室,叮嘱说:“三天后厂长要来视察,人家刚从德国带队学习技术回来,看看我们这边工作情况。你呢,你就作为优秀员工陪同,问什么答什么,啊!把话往好了说,我没亏待你,是不是?”
席玉麟于是刻苦钻研了三天,把几种不同机床的培训手册和员工守则都背了下来,因为自己拙于言,还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了几段对话,自认为万事俱备。到了当天早上七点,赶去门口排队时,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每个部门派出的员工代表都长得挺好看。
他还真以为自己在车间里表现很优秀,结果人家还是只看到他一张脸。
彭厂长迟到了四十多分钟,从小汽车里钻出来时,依然不紧不慢,看着这一大排体面人,禁不住就夸道:“有精神气儿!”
视察的内容也很简单,走马观花似的到各个部门遛一圈,不痛不痒地问“技术掌握熟练没有”“工资待遇怎么样”“累不累呀”,一个字就能回答。一圈转下来,半个小时都不到,他脑门上已经都是汗了,连忙去了办公室。立刻就有冰镇西瓜送上来。一个部长朝他们挥了挥手,“上工去吧,别这么多人挤一起,多热啊。”
员工们于是作鸟兽散了。席玉麟也迈步想走,钱部长在身后喊:“哎,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