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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昨天吩咐下人提前买好,刚刚又重新蒸了一遍的。她吃了两口,再吃不进去了。何炳翀还是没有来。她觉得不该浪费这阵痛,该换点怜惜来,念及此,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忙叫宝鸾去请老爷,她想见他。

把宝鸾支出去,又后悔了,因为她在何炳翀面前走的不是楚楚可怜路线。何况现在没化妆。她克服着巨大的疼痛挪到梳妆台前,用香粉把唇周、鼻翼和鬓角扫了扫,再画了眉,还没挪回去,何炳翀居然就来了。

听脚步声是跑着来的。

“医生让我别进来,免得刺激你的情绪。”门顷刻间就被打开一条缝,他的眼睛在往里瞄,“进来了?”

霍眉刚打算勾勾手召他进来,闻言实在绷不住,呜地一声就哭出来;他立刻钻进来,穿着睡袍,似乎今天就没打算去上班;把她扶到床上后,忍不住又教育道:“你也是的。早说了让你不要在外面瞎跑,你挺着个肚子,恨不得比我还晚回家”

“外面很好玩,”她呜咽道,“我以前没接触过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太新奇了,对不起嘛。”

何炳翀无话可说,摸了摸她的手,那只手一直在颤抖,他的心也跟着颤抖,却有说不出的怪异感:面前这个呻吟不止、泪水淋漓的女人是霍眉?他爱霍眉。但霍眉有巫的气质,孕育、创造这类事情,与其说是她的权利,不如说是她的天赋。但她失败了两次,一个已死去的孩子都让她疼成这样。

勉强与她一起待到十一点,他借着去给医生打电话的由头离开下了楼。

医生来人工破了羊水,给她打了一针,她从半昏迷的状态稍稍转醒,只感觉一股发烫的水流顺着大腿往下淌,随后就产生了类似于想排泄的感觉。几分钟内就把死胎和胎盘娩出来了——分娩的过程远不如宫缩痛苦。也许是因为死胎太小太小了,像只蜷起来的小老鼠。

医生很考虑她在这个家里的处境,她听见他说:“胎儿没有被脐带缠绕,是自然胎停的。也就是说,胎儿本就该淘汰而且它太小了,发育的不很好顺其自然,啊。产妇身体条件好,易生养的,但要坐月子,好生休息几周”

她又听见老太太说:“她天天往外跑,怀孕的时候不休息,孩子没了却需要休息了。”

程蕙琴劝道:“老太太,医生也说了,顺其自然。”

“你也来插嘴!全家除了我没有人把孩子放在心上,是不是?”老太太忽然把矛头转向缩在一边闷声不吭的何炳翀,“这是你的家还是我的家?我的任务几十年前就完成了!我这么大年纪——你也不体谅体谅我,想着你的事,夜夜睡不着觉。”

“我让她待在家里,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霍眉用枕头捂住脸。她被汗黏糊糊地粘在床上,肚子还是很痛,下面沥血不止。送子观音在柜子上俯视她。

他们的声音远去了,老太太要送医生,顺便问问题,由何炳翀扶着;程蕙琴的声音却在咫尺之遥再次出现,就在门后,呵斥道:“小孩子凑什么热闹?今天的日程安排完成了吗?”

她推门进来,拖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把霍眉按在脸上的枕头抽掉。四目相对,霍眉哑着嗓子问:“那个……胎儿,放哪儿去了?”

“宝鸾用锦被包了,送到庙里去火化。”程蕙琴用手摸了摸她的手臂,眼眶跟着泛红,“你躺一会儿恢复体力,等她回来了,两三个人一起把你挪到竹床上,洗个澡,身上也松快些……唉,妹妹,受苦了。 ”

霍眉本来还在惭愧,听程蕙琴一可怜自己,立刻呜呜嘤嘤地哭起来。于此同时,觉得她们两人更加亲密了:宝鸾曾透露过,程蕙琴也流掉过两个成型孩子。这不是多数女人能体验到的,而她和程蕙琴就像共享乡愁一样共享了痛苦。就算程蕙琴这种有母性光辉的人的痛苦是纯粹是失去孩子的痛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