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棉袄去了——反正下车就脱。
两人在西餐厅见面,问过好,蔡行健把菜单递给她点。西餐厅就是好,菜单都会配图,她“这个这个”地跟服务员指了一通,点完了,蔡行健笑道:“都是我爱吃的,你给自己点了什么?”
“有多的呀,我和你一起吃。”她高兴地说,屁股连着椅子一起抬起来,挪到了他这一侧,然后把盘子、刀叉也一件一件乖乖挪了过来。
蔡行健注视着她的动作,“等我结婚后,大概就约不出你了吧?”
她停下,难以置信地回过头。他的镜片反着天花板上吊灯的光,雪白一片,遮住眼睛,“我的未婚妻今年夏天毕业回国,我会与我结婚。其实还有半年时间,但你似乎催得很急,我觉得还是早告诉你,不必在我身上做打算了。”
霍眉的嘴唇几乎没动,哑声道:“什么时候订的婚?”
“两年前。说来好笑,至今却只见过她的照片,喜欢更是谈不上。”见服务生把葡萄酒端上来了,蔡行健握着杯子,倒向靠背,“我倒是喜欢你,你很会让人高兴。但是喜欢真的算不了什么。”
霍眉沉默一阵,忽然把椅子、杯盘移回去了,自己也一屁股坐回去,拿起刀叉低头嘎吱嘎吱猛切牛排。切成小块后,把牛排往他面前一推,仍不说话。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别做没意义的事了,听我说。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你若真的非有钱人不嫁,就别把目标定太高——我的建议是,找个香港人,做二房。”
民国元年,《中华民国临时约法》便明文规定实现一夫一妻制,虽说仍存在一夫多妻的现象,但原配若要去告外室的通奸,是真的会判罪的。
霍眉简直懵了,差点忘了继续表演委屈。因为这话虽然难听,但蔡行健真的是站在她的处境上,提出了一种理智、可行的解决办法。茫然之下,她喃喃道:“我这辈子都没见到过香港人。”
于是蔡行健说出了更加惊世骇俗的一句话:“我会帮你留意的。”
那我还得谢谢你喽?
蔡行健没动那牛排一口,推着桌子站起来,“就这样吧,祝你万事如意。司机送完我就会回来等着,你慢慢吃,他送你回家。”
“等等!”她急着跨过来,把手帕包着的什么东西塞进他的口袋,“带都带来了还是想给你。”
直到回到家里、打开所有灯,将书房照得金碧辉煌,蔡行健才被壮了胆似的,小心翼翼地揭开手帕——是一男一女、手牵手的两个小泥人。如果没记错的话,春节的庙会上会卖这种小玩意儿,而那个时候她在苍衣县。
她就一路揣着这两个没用的小泥人,穿过三日风雪,等来了他订婚的消息。
而此时此刻,霍眉正在心有余悸的大快朵颐:蔡行健也懂得善始善终,怕不是个情场老手,希望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苦心经营不要被拆穿太多。他说“喜欢真的算不了什么”,已经是在说实话的状态,那么前面一句“我倒是喜欢你”也该是真的。
有他这句话,霍眉就算主意落空,也不算白费力气。出门靠朋友,她好歹算是多了一个朋友、多了一条路。
她吃完牛排,实在撑得吃不下,花了五文钱要了两个打包带,把披萨、布丁都给打包走了。布丁甜到发腻,也就穆尚文这种小孩喜欢;披萨嘛,明天早上当早饭。狗日的漱金不提供早饭,简直不知道他们一早上又是喊嗓又是练功怎么过来的。
不过这玩意儿味道大,她决定放到厨房去。
月亮悬在中天,向沉睡的城市里洒了一地水银似的光华,凉嗖嗖的,让人怀疑是霜霰未消。怪不得古人给月亮上的宫殿取名为“广寒”,刚从被女孩子们焐热的宿舍里走出来,霍眉便感到了广袤的寒凉,把脖子往衣领里狠狠一缩。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