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听他道:“......北伐以来,吴佩孚、孙传芳的势力基本上都被消除了,冯玉祥、阎锡山选择归顺,那奉系再怎么说都在名义上接受了□□。我们在干什么?四川在干什么?‘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真不是一句虚言!”
霍眉真怕他下一句就是“四川这些军阀真不是个东西”,再怎么说他都是以范章骅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的,把话说破了,叫她夹在中间很不好做人。
“真讨厌,”她忽地撅起嘴,“都说了我听不懂这些,蔡医生你一直说,我根本就接不上话!你是不喜欢听我说话吗?”
蔡行健感觉浑身的气血都涌上头顶:这是在撒娇吗?
“怎么——怎么不喜欢?霍小姐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自然是情情爱爱。”
他连忙“啊”了一声,双手抠着凳子边缘,脚也不自觉大力蹬踩住托泥。只见霍眉噗嗤一笑,将两条胳膊搭在包厢的栏杆上,皮肉被压得微微陷进去;那手臂本是玉藕色,被包厢檐角挂着的宫灯一照,变成了南瓜黄,想来摸上去是温热的。
她凝望着戏台,悠悠道:“下一场有我们大师姐。你且看着吧,再瞧不上情情爱爱的人,看她演《柳荫记》,也没有不感动的道理。”
又被戏耍一道。蔡行健捻了捻手指,心中觉得有些怅然。
晚上把蔡行健送走了,吃过饭,她在后台做成了第一双布鞋。在川西时,全家的鞋垫、布鞋都是她做的,穿起来舒服透气,干完活满脚都是泥巴,使劲儿搓洗也不会掉线。怎么就卖不好?
这几日她盯着每个过路人的鞋看,总结出了原因:城里人根本就不缺鞋穿,也不需要多耐磨,却很注重花纹是否精细。
实在触及到她的技能盲区了,她不太会绣花。
但像席芳心这种上了年纪、体重又大的人,还是很需要一双舒适称脚的鞋的,因此她特意为席芳心定制了一双,拿去感谢他听说了范章骅在漱金开枪掳人却没把自己当麻烦赶出去的恩情。至于说真正的罪魁祸首——那根簪子嘛......事情既已发生,无需回头再提。
席芳心正在看报纸。她瞟了一眼,瞟到他正在阅读的版面左下角有一张四寸的照片,正是那晚《白蛇传》最后一幕、白素贞和许仙伸手遥望的场景。虽然不知道写的什么,但肯定不是骂漱金的,不然就该选席玉麟跪在观众席的照片了......上去便拍马屁道:“总共唱了六场戏,这记者却偏偏选了咱们的照片啊!”
席芳心摆出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应该就是随便挑的。”
“才不呢。”霍眉指着王苏笑道,“肯定满篇都在夸漱金、夸大师姐。大师姐有七分肖你,不假时日,必能头角峥嵘。”
“肖我不肖我有什么所谓?她是有七分肖白娘娘。你来做什么?”
她说明自己的来意,又把需要报销的金额背给他听。没法列出清单在纸上整理信息,霍眉纯靠脑子将那一桩桩大事小事记下来,再在嘴上算术,最后的结果和用掉的准备金分毫不差。
席芳心从抽屉里拿出钱,她点了点,发现多给了三块。
“升你做主管,月薪暂定六块。后台人员就不另招了,我瞧着你每天都有时间做工作以外的事,想必能胜任。”
漱金之前没有主管,都是班主责任的一部分;席芳心突然设立这么一个职位,是把自己的担子分出来了些。她高兴地跳起来,“能胜任能胜任。你就是把张大娘开了,我还能把她的活儿一起干了。她每月月薪多少?”
席芳心懒得理她,“把这个拿给玉麟。”
是一罐烫伤膏,锡制圆盖上印着一串洋文,而罐子外贴的价格标签已被撕走。
霍眉深鞠一躬,感觉身体轻盈到像在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