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算上月岁,先前去翼州赈灾的五万军士已到了归期,清风峡一役已经交付与李敢,城门要地也有明释公主的军士驻守,就连太子,他也在赴宴前遣了暗卫前去接应出宫。
诸葛少陵煞费苦心地引他入局,甚至不惜以赐婚之由将他逼入死境,殊不知……
他从未把自己算进局中。
“!”
又是一杖重袭,骨节断裂的声音清晰得可怖。
这一次,宋钊的脑子出现了很长时间的空白,以至于有人将倒在地上的他重新扶起都浑然不知。
他的发髻散了,头冠歪了,遥远的身后传来尖锐细微的哭声,但他却不识得那人是谁,料想应是那苏家小姐。
倘若……去年那人没递过宋府的拜帖,没发生过后来的种种,他或许真的会在这般时候娶一个苏明岫这样出身名门、静婉贤淑,挑不出半分错处的女子。
宋钊的意识渐渐模糊,后背生生撕裂般的痛感却越来越清晰。
他实是不该在此刻想起元锡白的。
每当想起子初,他的小白,宋钊便觉得自己比刚才还要脆弱一分,像被扒去了皮的穿山甲,不仅身上疼痛难忍,连心脏胸腹都跟着鲜血淋漓起来。
那人如今同李将军的三万大军一起在清风峡,应当毫发无伤、安然无恙才对。
一切都按照着他的计划进行,自己应该高兴……
可是……他送他的那块玉怎么办?
他趁着那人情意懵懂时硬塞给人家,以玉为证,许愿二人“不离不弃,白首同归”,最后稀里糊涂地定下了那人的终生。
这是他此生唯一的重诺。
可如今却要被他亲手毁践
小白……他的小白。
知晓了一切后的他……又该怎么办?
会大怒吗,会伤心吗,小白本就是个爱发脾气的人。
宋钊的脑海中无法抑制地浮现出一个个身影:
那人生气时长眉倒竖的模样、情事过后恼羞成怒的模样、趁自己入睡时偷偷打量的模样、被抓包后尴尬红脸的模样、桥上牵马意气风发的模样……
念了万卷佛经,到如今才知,原来自己在生死面前也同世间的三千微尘一般,避不开红尘眷恋,也逃不开俗痴情爱。
原来他这么贪心。
原来他真的这么想和他的小白过满一生一世……
第三杖、第四杖、第五杖……
时辰仿佛很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失去意识之前,宋钊渐渐感受不到疼痛了,反而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雨。
轻飘飘的,像一团雾般将他整个人笼住,晕湿了发绺,晕湿了衣襟。
一如深秋时。
只是这一次,再没人为他打伞了。
“驾!!驾!!”
元锡白甩掉李敢后,一路快鞭驱马赶到了玄武门,奇怪的是,平日里满是巡卫的东大道此时竟空无一人,一路畅行无阻。
宫门口更是彻底乱了套,石板上全是被人踩烂的灯笼与伞骸,车马像逃难似的往四处乱窜,参加宫宴的大臣士族们一窝蜂地从那道小小的窄门中涌出去,仿佛走慢一步便会被那门夹断身子似的。
人潮喧嚣中,元锡白猛地扭头,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
“魏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我方才不在内场,怎的、怎的才半晌就都往外跑了……”
“于兄啊,这你还看不出来,这是要有大变了。右相方才在宴上竟然当众拒婚抗旨,现下正替那元侍郎在跪在乾清宫门前受刑呢!……”
“只是拒个婚而已,怎的还用上了刑!?右相如此清节,贵为太子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