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哭?你还有脸哭?难不成今日骑马是朕挑唆的?你自己个儿趁着马奴不注意解开缰绳,学点浮皮潦草的本事”
乾元帝的疾言厉色在门口出现皇后身影的一刹那,猛地刹住,“知错了没?”
汉王抿着嘴把头埋地上:“儿臣知错了。”
稚子羸弱的身躯如何能承受住天子的怒火?
崔雪朝瞧见汉王颤抖的身躯,深吸口气,能发火想来并无大碍,给万姑姑一个眼色,站在门口冷淡地瞧着叉腰训斥儿子的那人。
乾元帝莫名有些心虚,回想自己方才的话,只是语气有些凶,言辞并不过分,于是理直气壮地回看皇后:“朕没对他做什么。”
“陛下天威浩荡,臣妾不敢质疑。”
乾元帝整整衣袖,负着手仰望不远处流云天际,旁听皇后进殿吩咐宫人端水伺候汉王擦脸更衣。
温热的帕子贴在眼上,索性没人搭理他,汉王锯嘴忍下心里的难过,反正也不是头回。偏偏皇后娘娘温柔的问他疼不疼,抖索开衣衫给他往胳膊上套,像被暖阳晒在身上的感觉浮现,于是抽噎地一直流泪。
“母母后我儿臣知错了儿臣不想哭,是眼泪自己非要流出眼睛的”
崔雪朝说母后知道,“殿里都是咱们自家人,哭一哭没什么。哭了,心里的害怕就散了,你就不会发热不会生病。”
这话触了那边旁观之人的不舒服,拧着眉峰回头瞪儿子,一看,汉王眼睛捂着帕子接受不到父亲的不满,于是开嗓:“他是天家的子嗣,做出这副泪眼摸样,叫外人知晓,还以为是朕把他当姑娘家养”
“陛下不叫外人知晓不就行了。难不成陛下跟大臣们聊完政事没话说,就要问他们如何管教五岁大的哭鼻子小儿?”
乾元帝:“今日情形何其凶险,若非朕出手,他小命难保。”
皇后:“陛下是汉王的父亲,救自己儿子是分内之事。”
乾元帝:“他是朕的儿子,更是大乾的皇子。五岁大便一心追名逐利”
皇后说陛下慎言:“做儿子的对父亲有孺慕之情,渴望如他父亲一般弓马娴熟,怎就成了追逐名利?”
乾元帝:“他孺慕朕?他孺慕朕做什么?”
崔雪朝一愣,见他面容的怔悚真切,恍然大悟。
下梁比照上梁,他的父亲没给他做出好榜样,他对父亲的印象厌恶大过敬仰,于是汉王对他的瞻仰和天性使然的模仿与靠近,落在他眼中,第一反应是疏远和不解。
乾元帝思索期间,给汉王穿好衣衫,喂他喝了好几盏安神的药茶。
有此前景,之后的考校参加起来也没意义。把人安顿在床榻上,崔雪朝摇着团扇,清凉的风拂去汉王心里的恐惧,哭了好久,肿起的杏眼疲倦了,一点点耷拉着慢慢睡着了。
守着孩子睡着,再去前殿,长案布满了膳食。
袁望似有所得,招招手让她坐过来,“原来有了孩子就会对父亲很崇拜,真稀奇。”
又问她:“你对崔卿也很崇拜吗?”
崔雪朝冷淡地说不,“小时候不懂事,很容易被大人虚伪的表面给哄了。长大后,见多了大人的丑陋,再瞧他,很不是东西。”
这话细听起来,有指桑骂槐的隐晦。
袁望只当没听出来,“那将来我们的孩子对我会崇拜吗?”
所以说世上就没有一碗水端平的说法。
诸如父亲对崔荷崔鼎,母亲故去,赵柔娘解语花般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渐渐这二人自带的血债就消平了。
诸如眼下,他对杨氏女的少情,连带着对汉王并没有太多亲厚。今日拌嘴,他的顿悟很透彻,但好处却没有落到汉王身上,而是便宜了自己未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