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阿史那忠节,这个人你了解吗?”
“大帅这是要考验我的功课了。”洛北笑道,“阿史那忠节曾经是胡禄屋部的吐屯。这个‘吐屯’是突厥的中等爵位,一般是由阿史那子弟出任,在各个属国监税。其实就是突厥派去的监国。久而久之,这些阿史那子弟便成为了这些部族的首领。”
“腾笼换鸟,谁说这些突厥人没有心机啊。”郭元振感慨了一句。
解琬忍不住笑了出来,暗暗指了指郭元振:“你这张嘴啊,阿史那忠节是个骄傲暴烈的人,你可别在他的面前说这样的话。”
“阿史那忠节的性子我也有所耳闻。他当年曾帮助王孝杰复开西域,平定吐蕃。故而朝廷赐他‘忠节’之名,表彰他的信义。他有朝廷承认的大功,又自诩是阿史那子弟,现在是勉强向乌质勒低头。不过,即使这样说.......”
他俯身在地图上描画了乌质勒的势力范围:“乌质勒也统辖了大半个西突厥故地。”
解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将这些山川地域信手拈来。他好奇地凑上去看洛北画图:“魏元忠没留你在职方司继续任职,是他的遗憾。”
“解大夫可别说这样的话,你想,若是洛北在长安的兵部,如今着急的就是你我了。”郭元振笑道,“洛北,你觉得乌质勒为什么想找我们谈判?”
“借势。”
洛北斩钉截铁地下了论断。他在前来西域之前已经反复考虑过多次此事,也和吴钩讨论过:
“乌质勒虽然功勋卓著,手腕高超,但奈何年纪已长,总要把权力交给自己的子孙。但是他的儿子娑葛可没有其父的手段和威望,稍有不慎,突骑施就会像无数个如流星一般的草原汗国一样,亡于内乱和外患。”
郭元振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不错,乌质勒自己是被推举上位,他想将首领之职代代相传给自己的子孙。他手下的那些人可没那么容易点头。我们就拿这一点来和他谈判。封号、爵位和金帛绸缎尽可与之,但土地和百姓一分都不能让。”
他说着,眯了眯眼睛,远望着洛北标记出来的山川和关隘:“他如今已经有了东至伊犁河,西至药杀水的大片土地......都是水草丰茂,人口众多的好地方。要是再把别的土地也切分给他,不日他就可以在西域自立为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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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骑施的牙帐设在碎叶城外,碎叶川之滨。在牙帐周围,千百顶毡房耸立。这些毡房组成的营地,便是突骑施的“王城”。被这些毡房众星拱月在中间的牙帐是一座圆顶的毡房。毛毡外的毡毯上绣着连绵的吉祥图案,包毡房的绳索上都夹杂着金线,即使在风雪之中,也显得分外显眼。
在洛北这位昔年的突厥汗国重臣“乌特特勤”看来,虽然乌质勒尚未称王,他的牙帐也已有不亚于默啜大汗的气派了。
突骑施人多信奉祆教,在突骑施的牙帐之前,两盆火堆于大雪之中熊熊燃烧,在风雪中散发出连绵不断的檀木香气。
牙帐之外,乌质勒、阿史那忠节、娑葛等一众突骑施汗国的重臣已等候了一会儿,他们在帐外和使团众人互相道礼,便在风雪之中开启了这次谈判。
大唐与突骑施有共同的敌人,那便是正对西域虎视眈眈的突厥默啜。但大唐与突骑施也有互相不能妥协的利益,首当其冲的,便是碎叶城的归属。
“当年大唐册封的继往绝可汗阿史那斛瑟罗弃城而逃,正是我父亲挺身而出守住了碎叶城。如今你们就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把碎叶城要回来,这绝无可能!”这高声叫嚷的,是乌质勒的儿子娑葛。他如今三十余岁,中等身材,遗传了父亲的黄发黄须,开口说话时,就像一只年轻的雄狮在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