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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容晦暗不清,唯有那双金棕色的眼眸越发璀璨明亮:

“看着我的眼睛——你们怎敢在我面前僭称祆神的圣名?!”

那几个还在火堆之前的年轻萨满望着他的身后,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连连后退,直到身体撞到坚硬冰冷的岩壁才反应过来:“他太阳”

在洛北身后,太阳高悬,在太阳两侧又对称地出现了两个明亮的光点,三者共同组成一个圆形的光环,就像某种神明的显示。

“请原谅我们,祆神化身的乌特特勤。”萨满们接二连三地跪倒在地,连老萨满也不得不低下头颅。

洛北越过他时,他察觉到那件白紫色华服下摆的血迹——长安到于都斤山何等遥远,洛北怕是跑死了不止一匹马。

石室里的景象远比洛北想象中更加骇人。曾经的突厥第一勇士此刻蜷在羊毛毡上,身上搭了件厚重的狼皮褥子,周围只有数盏油灯照明,火光映出他凹陷的颧骨和涣散的眼眸:

“乌特我的朋友你还是来了。”

洛北单膝跪在地上,反手扣住他的脉搏,脉象虚浮,显然是失血过多久的征兆:“闭嘴省点力气吧。”

他伸手要去掀开那张褥子,却被阙特勤死死抓住。他微微一皱眉,几乎不用多少力量就从阙特勤手中抢走了那张狼皮褥子。

褥子掀开的瞬间,浓重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阙特勤左臂上那道由大食人留下的箭伤正在溃烂,已经成了碗大的创口,脓血正在草草包扎的绷带里渗出来。

阙特勤抬头看他冰冷的脸:“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为什么?我们突厥人从来荣战死,耻病亡我应该死在青海,死在吐蕃,不该”

他的话被洛北塞进口中的药丸挡住,洛北扯下半片干净的羊毛。毡毯,把他裹在毯子里:

“等你好了,我可以亲自送你去找诸神和祖先们摔跤。现在——”

阙特勤没有听清他的后半句话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时,眼前已是一片洁白的毡帐顶。

这是在于都斤山下,他自己的帐篷里。

他挣扎着起身,接过侍从递来的一杯水,抿了一口,才觉得头脑清明。

他去看自己的左臂,那里腐肉已经被剜去,又用药膏细致涂抹过,如今被人用干净的棉布层层包裹,静待伤口愈合。

“阿史那乌特……”他合上眼,默默地念诵了一遍挚友的名字,似乎确认石室中的洛北不是他的幻想,而是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草原上。

“阿阙!”默矩得知消息,大步流星地走进毡帐,见他已经清醒过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乌特劝我们率部向大唐称臣……我正想听你的意见。”

“乌特还留在草原上吗?”阙特勤用问题止住了自己兄长的喋喋不休,“他自己来的吗?”

“是,他一个人来的。”默矩温声回答,“这些日子他无所事事,除了守在你床边,就是在山间与湖泊间闲逛。怎么……”他惊讶地看着阙特勤披起外袍,挣扎着下床,“胡闹什么?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我有话要问他……”阙特勤猛然灌了自己半碗泡着炒米的奶茶,才来到广袤的草原上。

五月的风裹挟着金莲花的气息扑面而来。草海在晨光中舒展着翡翠般的波浪,远处山麓的雪水融成银链,一路流入被花海环绕的湖泊。

洛北一袭月白色的袍服,立在山间的湖泊前,衣摆上的祥云暗纹在阳光下随风舞动。他手持一支银壶,壶身微倾,将酒液倒入湖水与山间——这是突厥最古老的祭祀山川的仪式。

粼粼波光映在他的眉眼之间,几乎给那张英俊的面容镀上神性的光彩。

“你现在应当好好休息。”洛北没有回头,声音却异常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