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安乐公主就会一起来责问你。洛将军,说不定最后,你会披枷带锁地回到长安。到了那个时候,难道你不会恨她吗?难道你不会来问我,为什么要多余问那一句话?”
洛北打量了一下上官婉儿,她在用美妙的辞藻遮掩一个让他觉得触目惊心的事实——宫中的这些人选择褚沅来承担这个责任,只是因为,她是最好的人选。
他们不愿意让太子承担这个责任,让他荣膺保护臣下的功绩。更不愿意开罪朝中如日中天的李唐派大臣,把狄仁杰要成为神话的形象再镀一层金身。
所以他们选择了褚沅,比起和太子或是外朝的大臣开战,杀掉一个孤身在宫中的女官显然容易的多。
“我倒是希望,她能把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长久的沉默之后,洛北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惆怅和悲伤的意味:“这样可以为我减少很多麻烦。”
如果被追责,被诬陷的是他洛北,那他至少还有背水一战,掀掉整个棋盘的力量。可偏偏是褚沅——
上官婉儿不愿深究他话里的“麻烦”二字到底指的是什么,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至于怎么救她,其实对你来说,有个非常简单的法子,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洛北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刀山火海,但凭上官昭容吩咐。”
上官婉儿笑了:“不用刀山火海,你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请陛下把她赐给你就好了。”
“把她赐给我?”洛北一时没有明白上官婉儿的意思,“褚郡君是有品级爵位的女官,怎么能当货物一样赐来赏去的?”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你把她看的太高了。她要是真的像你想的那么重要,自她失踪的第一日,圣上就该主动垂问了。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御前也有了新的女官来执掌制诰。”
“想来那应当是皇后派来的人。”洛北说。
上官婉儿轻轻笑了:“是啊,所以他就更不会过问了。”
李显第一次当皇帝时,就因一句“我以天下于韦玄贞,有何不可?”被武则天废黜,如今他再度掌权,又没有了武则天的束缚,更是恨不得把一切都捧给皇后了。一个御前的女官,又算得了什么呢?
上官婉儿伸手理了理身上的披帛:“陛下的性格,就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如今你才救了他的性命,又是他最看重的禁军将领。只要你愿意开口,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她顿了顿,狐疑地望向洛北:“除非,你不愿意?”
洛北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望着江水。他想说这一切太不公平,他想问为什么这件事情会变成这样:
若在外朝,哪怕只是罢免一位执掌制诰的中书舍人,都会引起百官的群起抗辩,更不要说杀人了。可在宫中,哪怕他的妹妹有不亚于任何人的才能,要杀她或是要救她,都是如此轻而易举。
简单得像个笑话。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比我想象的容易太多。”
他躬身向上官婉儿道礼:
“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褚郡君救我性命,如今她性命危在旦夕,我理应出手相救。多谢上官昭容。”
洛北带着一股决绝辞别而去,留下上官婉儿独立在船头望着他打马而去。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看了看手中的玉佩,伸手把它丢进了江水之中。
“多好的东西呀,怎么把它就这样丢了。”太平公主从一楼的船舱中轻轻袅袅地登了出来,站到上官婉儿身边,与她一道欣赏曲江的月色。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送的人都不在意,我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就这样丢了吧。”她低头看了看指甲上略有些掉色的丹蔻,伸手摸了摸,又拿宽大的衣袖将指尖遮住:“我对崔湜,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之后他能怎么样,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