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宋之问吓得半天没有反应,眼见舞曲已毕,自己还活在世间,才抚着胸口,一遍一遍地顺过了气:“陛下,臣请治右羽林大将军蓄意谋害之罪!”
“宋公何必惊慌,”洛北走过众人,自他身边将那支花枝轻轻抽了出来:“这只是一枝桂花而已。”
李显撇了撇嘴:“就是,宋之问,你也忒得胆小!你看,你脸上连一点擦伤都没有,哪里来的什么谋害之罪啊?”
群臣哄堂大笑。
宋之问被皇帝这样一顶,哪还能说出来半个字,只得灰溜溜地坐了回去。李显拍了拍手,对众臣道:“好了好了,洛将军的剑舞都结束了,你们的《回波乐》呢?都好了没有?”
这首曲子并不难填,当下众臣都一一起身,依言念了自己所做的《回波乐》。内容不过是称赞皇帝治国有方,四海升平一类的老套词句,还有人称颂皇后与皇帝的举案齐眉。最离谱的,也不过有人以诗词为自己求富贵。
轮到谏议大夫李景伯的时候,他起身道:“回波尔时酒卮,微臣职在箴规。侍宴既过三爵,喧哗窃恐非仪。”
李显的脸色立刻变了:“李景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景伯久为谏官,劝谏是他的职责所在,此刻眼见皇帝变了脸色,也敢强顶:“陛下,微臣只是尽职责劝谏,今日的酒已经喝过了头,按照礼仪,不能再继续了。我想,洛将军所做的《鹿鸣》剑舞,应当为今日的结束。”
李显气得拍了桌子:“你父亲在世的时都没有这么顶撞过朕!”李景伯之父是宰相李怀远,素来对李显十分尊敬。
“陛下。”眼下这个局面,唯一在场的宰相萧至忠不得不起来说话了,“李景伯能犯颜直谏,正是谏官的本色啊。陛下能慧眼识才,任他为谏官,不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吗?”
这话里半是劝谏,半是吹捧。李显脸色稍霁,重新坐下身:“罢罢罢。既然萧相公这么说了,朕也知道你们的苦心,等剩下的人把此诗念完,我们就回去吧。”
席间等待许久的几位臣子这才各自起身念诵。李显撑着下颌,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竟手上一松,差点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洛北本侍立在皇帝身后,此刻离他最近,他立刻上前一步把皇帝扶在位置上,伸手按了按皇帝的脉搏:
“萧相公,陛下是犯了气疾,快去请太医!”
萧至忠闻言点头。他家九代高官,侍奉过自高祖以来的历代李唐天子,知道气疾乃是李氏家族的常见病。他立刻起身命仆从去太医院找院判来,又命人去宫中禀报皇后。
有他做主,众臣一下安定下来,各个等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太医前来为皇帝诊治。
唯有叶静能不甘寂寞,他捻手指算了算:“……不对吧,陛下刚刚还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晕倒呢?以我看,一定是小人作祟。让陛下撞了邪。”
萧至忠喝道:“叶祭酒不要胡说!你难道没读过‘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叶静能装模作样地念诵一番:“占出来了,占出来了,陛下身边的小人,就是你身后的一个突厥人和婢女所生的小杂种,萧相公,你难道没听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洛北本在暗暗替皇帝摩挲几处大穴,好缓解皇帝的头疼,从未想过这话题能落到他自己头上。他抬眼看了一眼萧至忠,那眼神的意思是:“这家伙怎么了?”
萧至忠望着洛北如流金般的琥珀色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洛北为人沉静冷峻,也不爱掺和朝务。可众臣面上不表,又有多少人在心里暗暗地嫉妒这个年方二十四岁,就服紫佩金的异族将军?
“叶祭酒!”萧至忠威严道,“陛下是圣天子百神护佑,你以‘中邪’相讥,难道是要讽刺陛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