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蔚起,和安知宜记忆里紫藤花架下端着一张专注的脸的柔软孩童几乎殊途。
“我不知道。”蔚起说,“哥,对不起。”
安知宜叹息了一声,低笑:“没关系……小秋阿姨和哥哥,都在等你,慢慢等你,乖,不要急。”
他没有提及蔚深。
在蔚起一毕业就前往边境线的这件事上,安知宜其实是有些怨恨蔚深的。
好像什么事情都在蔚深的掌控之中,任何东西都可以利用,也许唯一一个让他偏航的人只有秋芸,其他的任何人或者事,包括感情,都应该为了既定的目标而运行。
安知宜一直以为,会送往边境线的人是自己,应该在中央星系留下来的人,是小起。
可是不是,甚至蔚深看似给了他们选择,却又什么都没给——他率先征求了小起的选择,然后才是安知宜,其实根本没的选。蔚深知道小起和安知宜都会选择边境,只要他先询问谁,谁就是他选择的人。
那一天尚且年轻的安知宜难得挣脱在中央星系摸爬滚打出来的虚伪涵养,闯到了蔚深的面前,几乎是嘶吼:“明明我才是边境线的人,我才是最应该去第九星轨的人!你为什么要让你唯一的儿子去冒这个险!将军!他是你唯一的儿子!”
“小安,你也是我的儿子。”蔚深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被安知宜翻乱了的文件,“小起,也比你更适合边境。”
“他一出生就在中央星系!他懂什么!他没见过中央星系以外的世界!”安知宜怒不可遏,“你就让他这么走了?小秋阿姨怎么办?”
“小安,你到底是在恨我把我和秋芸的儿子送去了边境?”蔚深眼神淡漠,并不在意,“还是在恨我把你的弟弟送去了边境。”
蔚深几乎是一语道破了安知宜的心思。
他是真的在某一刻深重的恨过蔚深,人之常情。如果蔚深真的只是让他做一枚棋子,无知无觉也就罢了,他本就是边境线上苦苦挣扎的一个孤儿而已,活着就好,也许会麻木,但是不会去恨,因为本就不再期待。
可蔚深却偏偏要给他一切,他给了一个一无所有的蝼蚁一切,活着、尊严、能力、家人。倘若这一切都是虚情假意、惺惺作态,那么安知宜也可以安慰自己不过是互相利用,不必挂怀。
但一切却又是真的。
蔚起是弟弟,秋芸是母亲,蔚深是父亲。
这世间最能驱策人心的不是万钟富贵,而是人心本身。道似有情却无情,道似无情却有情;苏少桦与蔚深,不过殊途同归。
“蔚叔……我求你,让我去,如果蔚家一定需要一个守住边境线的刀,那让我去。”安知宜记得彼时的自己是苦苦哀求过蔚深的。
可为将者,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和老爷子都在边境线呆过,我们比你更清楚第九星轨会是什么情况,小安,你别去送死。”
蔚深的每一个字都有着绝对悯然的冷静。
“一个养子,在外星域,活不过三年。”-
“可是老师!既然人要去拥抱‘白昼’,为什么那个人还要回去呢?”阿米尔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重点,“他明明可以自己奔跑到‘白昼’里,再也不回头,回去也面对的是质疑和责骂。”
如果是他,就跑的远远的,一定不会回头;阿米尔暗自想。
“阿米尔,你果然还是那么聪明。”苏少桦点头同意,“确实,如果按照你的说法,这样子他确实可以规避自己的风险。”
“但是,我们首先考虑的是,他是第一个看见‘白昼’的人,所以他并不知晓将‘白昼’告知回‘洞穴’会发生什么,从这个立场上来看,我们不能事后诸葛亮。”
又一个小朋友举手,问道:“诸葛亮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