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对他失望了。
离开青州前,他曾无视老师的警告留下手札,哪怕这样的行为会引来靖王的报复,为后续留下隐患,可老师得知后却并未指责他。
如今他才知道,老师即使嘴上劝他抽身,可心底里还是希望他能做个赤诚的人吧。
可他又何尝不想……
宦海沉浮多年,他早已看惯秋草人情,世态炎凉。
鹤归华表,茫茫苍生,只是无人配得上他的赤诚罢了。
*
近日,青州府豪雨阵阵,如银河倒泻,隐有倾盆之势,狂风肆掠,将屋檐瓦楞直掀得飞起,又撞翻在地,发出“砰砰”几声脆响。
外间风驰雨骤,电闪雷鸣,卧病的姚半雪却高烧不止,一连好几日都下不来床,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半梦半醒间,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帐前闪过,姚半雪立刻支起身,厉呵道——
“何人?!”
来人转过头,一双圆溜溜的瞳眸无辜地望向他,看得姚半雪心间一悸,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此时,他仅着中衣,墨发未束,连下巴的青碴亦不曾处理过,可谓狼狈至极,若是让她看到这副模样……
更何况……寝房这般私密的地方,她怎敢……
慌乱间,那人已经来到了他的帐前,梨涡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外间风大,将大人的窗棂纸都吹破了,下官怕寒雨浇进来伤了大人的身,遂替您重新糊了几层。”
姚半雪闻言一愣,缓缓抬起头,迷蒙的视线开始聚焦,女子的面庞也逐渐清晰起来。
原来,是张小满。
难怪他会想错
张小满同那人一样,都长着一副偏圆的眼型,一个犬眸,一个鹿眸,一个无辜,一个清亮,看似一致,实则有很大的不同……
姚半雪隐下心头的失望,望向不远处的窗棂,那里果真被重新贴上了竹纸,纸面桐油未干,映照在枯灯下,泛着暖融融的光。
“几时了?”
他听见自己沙哑着声音问。
“寅时。”
张小满柔声应道,说罢,又关切地问:“大人连着睡了两日,可有口渴?”
姚半雪没有回答,沉吟片刻,忽似想起了什么,一双寒潭般的锐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前几日在落花别庄,我曾离开过片刻,回来后便瞧见你在跟易显谈话,你们……”
他逼视着她,眸中威压尽显,“都聊了些什么?”
张小满闻言呼吸骤然紧促,犬眸中闪过一缕惊慌之色,低眉道:“那日,易大人察觉到书房中的信不见了,便找下官问了几句话……”
听她说起书信,姚半雪眼睑垂下,眸中划过一缕暗色。
易显倒台是必然的趋势,他之所以答应带唐璎去别庄,除了真心想助她外,其实还藏有几分自己的私心——
他日待唐璎返京参奏之时,易显获罪,家宅被抄,届时,易显与老师的那些通信也会被公诸于世,而他的目的,就是毁掉那些书信,护住老师的“身后名”。
然而这一点,他并未告诉唐璎。
其实,他对别庄的布局了若指掌,仅去过一次便猜到了象牙匙存放的位置,让张小满取出来也并非难事,难的是……那些信……
他了解易显对章寒英的忌惮,也明
白只要她一入府,易显必会把大部分的守卫放在她身侧,而趁着唐璎引开守卫的空档,张小满取完象牙匙后便可趁机去取那些信……
雨愈下愈大,斜击在窗棂上,似要将新糊的竹纸击穿,飞火轰隆而过,落下道道白闪。
姚半雪面色苍白,发丝尽散,眸色狠戾,映在电闪雷鸣之间,似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