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沉默着扯了干净的布巾,将血蘸干净,洒上药粉,双手从他腰两侧穿过,为他包扎起来。
这像是拥抱一般的姿势,让沈行不禁心猿意马起来,她离他实在太近,头顶的乌发毛绒绒地蹭着他的下巴,他又想吻她,却被她躲开了。
宋婉的惭愧和悲伤似要将她淹没,如果当初她跟他私奔了,他是不是就不会去叶城,就不会被逼的去北境。
他本是生长于花团锦簇的王府,炊金馔玉的王孙公子,却……
“是因为我么?去北境。”她低声问。
“不全是。”沈行眉眼轻松,并无责怪,平静道,“当年你我初遇之时,我被人追杀,便是全拜沈湛所赐。我不想与他相争,厌倦前二十年的生活,本也想着找个地方了此残生。后来,以为你另嫁他人,就心灰意冷去了北境。”
竟是这样,又是沈湛,又是沈湛……
宋婉收拾了繁杂的心绪,淡淡道:“我也的确另嫁了他人。”
“你是替你姐姐嫁的,做不得数。”沈行执拗道。
“你歇着,别动。等一会了路通了,我们找个医馆去。”宋婉也不再与他争论,轻声唤,“别动啊。”
她的音调温柔如水般。
“你陪着我。”沈行的脸有些潮红,想着她方才的一番表白,明明心绪难平,却一本正经,“别走,你一个人在外头,我不放心。”
“嗯。”她微微笑道。
沈行虚虚靠在马车壁上,目光却像是黏在宋婉身上似的。
想到她说的那些话,他就心头发热。
宋婉被他看的不自在,一与他单独相处,她就心悸得快要失控,他怎么那么好看?
赤着上身,结实紧致的薄肌交错缠着布条,有种禁欲的野性。
沈行真是她喜欢的那一种啊……宋婉努力将脑海中的绮思屏退,把一旁的干净衣物扔给他,硬梆梆道:“可以把衣服穿上了!”
而后随手掀开车帘看车窗外。
山洪褪去,露出了惨不忍睹的景象来,有些还喘着气儿的已经被身旁的人你拉我扯地拽了出来,还有些横死的,陷在淤泥里或夹在树干、石缝中。
哭天喊地的哭嚎声一片,转瞬间阴阳两隔,任谁都一时接受不了。
然而,天灾之下,也讲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周决和其他侍卫们找了麻绳,又不知从哪弄了钩子来,撸起袖子和百姓们一同将尸体捞上来。
于公,护佑百姓是他们的职责,于私,是积德行善之事。
“他们以前做过这个么,怎么这么熟练?”宋婉边看边问。
“在北境战场上的弟兄没没了命,也得把他们带回去啊,不能让他们死在外头。”沈行平静道,“此行带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曾与我同生共死的。”
“使点劲儿,使点劲!”周决喊道,麻绳在胳膊上绕了两圈已扽得很直,“肚子里都灌了泥汤子,沉了点,诸位费点力气!一、二、三,抬!”
宋婉别过脸来,不敢再看,口中喃喃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凤阳溃堤,导致各水系水势上涨了。”沈行将车帘拉紧,“听说凤阳六个县全淹了,成了千里泽国。平城还好,地势高。”
“昨夜下了大雨,电闪雷鸣,再加上被凤阳溃堤波及,这才引发了山洪。”他耐心解释。
“凤阳溃堤,那堤坝都许多年了,修自前朝李冰父子,两代人修这一个堤坝,不存在侵吞公银,偷工减料啊,很是稳固,怎会就酿成这样的惨祸……”宋婉道。
沈行似乎诧异于宋婉竟知道凤阳堤坝的来由,问道:“婉婉涉猎颇广?李冰父子修凤阳堤坝政绩斐然,可毕竟年头久了,什么能保持千秋万代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