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的薄毯子之下。在柔软毛毯的纠缠中,他忽然拽出了那只青蛙抱枕,将心爱的青蛙抱在胸前,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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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西连不理会陈远让他别动的话,调动着僵硬疲惫的躯体,他勉力靠墙半躺半坐了起来:“你还真画啊。”
陈远手边放了一个铅笔盒,盒子里整齐地排列着几支铅笔,笔尖都经过了细致的削铅,尖锐得刺眼。
在他面前支了一架铝合金的素描板,对着魏西连的这一面银亮光滑,几乎能映照出魏西连此时的狼狈形状了。
魏西连盯着那上面的自己看了看,一挑眉:“你给我脱的衣服?”,他的外套已经不知所踪了,贴身的白色衬衣扣子被完全解开了,在他起身时被蹭着几乎离开他自立了门户。
陈远微微向前探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起,手上的笔尖在画布上摩擦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他回答:“是的,因为很脏。”
他好像真的把魏西连当作了模特,打量过魏西连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继续在画布上修修改改。
改完一处后他坐直身体审视着,同时口中说道:“刚才曹渡宇命令人拿棍子砸了你的腿。”
因为深知自己双腿的状况,所以魏西连对此很无所谓:“曹渡宇现在在哪儿?”
这一次陈远从画布后面露出了半张脸,并没有很快地摆回画布的遮挡下,他轻笑了下:“你伤的他很重,他大概在医院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魏西连缓慢地一点头,两只手在背后悄无声息地动作着,想去解开束缚着手腕的粗糙绳索。意识到除非自己的手指再多长三四个指节,否则是无论如何解不开这个死捆后,他很干脆地放弃了,重新抬起头来面对陈远,他清清楚楚地作出回复:“他不回来不是更好。”
陈远垂下目光,重新画起画来:“总会回来的,不过听医生的意思,他右手恐怕会废掉。”
魏西连思索着自己眼下的处境,匀出精力冷笑了声:“怎么,你心疼了?”
对这句话,陈远并没有很快回答,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突然开口:“我以为你会恨我。”
魏西连望着陈远,但陈远的脸牢牢掩盖在画布之后,他只能看到自己,神色平静、无悲无喜:“所以你觉得我会骂你,打你?”
陈远又不说话了。
魏西连便在无人说话的寂静中低下头去:他的确恨上了陈远。这种恨是由爱转化而来的。陈远,如玉佳人、飘飘欲仙样的人物,魏西连当时有多么喜欢那样的陈远,现在就有多恨邪崇一样的他。这恨格外的强烈而具体,已经不能单纯通过打骂来解恨了,需得“清算”。
而魏西连很识时务,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清算陈远的能力,因此可以相当的心平气和:“李贡被你杀了么?就是那个司机。”
陈远端详着完成大半的作品,在魏西连块垒分明的腹肌处额外涂蹭了几笔,笔触认真地仿佛他面对的不是紧绷的画布,而是魏西连温暖而具有弹性的本体。
“他没事,”,想到什么,他提前补充道,“至少现在没事。”
“一会儿会有事?”,魏西连余光扫视过关着自己的这间空屋子,屋子看样子是个存储间的存在,只有右手边一面墙在最顶上开了一扇窄窄的窗户,窗户的玻璃还完全被灰尘蒙住了,灰扑扑地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说不准,”,陈远回答的轻而快,随后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七点了,天开始亮了。”
说完,他突然站了起来。
魏西连注视着陈远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姿势是狼狈的,但是脸上带笑,是个对一切都不以为意的态度:“画完了?”
陈远垂着眼帘,不笑的时候几乎有些庄重,他摇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