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对方的身影说不出的单薄与孤独。
但流水之上,又勾勒出了一线的邙山轮廓,恰被夕阳渡了一层金边,变得比白日里更鲜明了几分,像是轻而易举地托举在了陛下的肩头。
连带着,还有邙山之后的洛阳。
谁也不知道,当他在此地举目而望,却因董卓雄踞洛阳,不得越界而过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批同行的黑山军精锐,尤其是当头的一批都已知晓刘秉的身份,此刻也忍不住低声交流了起来。
“你们说洛阳百官都是怎么想的,就算明知道陛下在外,总该有对抗董卓的胆子吧,连太后都救不下来吗?”
“……想想董卓就是他们调去洛阳的,好像完全说得通。没当场把陛下也卖了,都得算他们有良心。”
“卖了就卖了,董卓都两次派人来河内讨伐我们了,有什么效果吗?说不准真已有人向他告密过了,要不然为何要废立天子!我都怕他知道了陛下在河内祭祀太后、声讨董贼,还能让他干出其他狗急跳墙的事情。”
“嘘,轻声些,陛下看过来了!”
“……”
刘秉确实已经转了回来。
侧面投照过来的日光,在那张年轻的脸上形成了错落的阴影,竟让人难以在顷刻间辨认出他的神情。
唯有那双眼睛在暮色里显得极其明亮,像是被夕晖在其中点燃了一把火。
“诸位!”
刘秉振声而呼,让所有窸窣作响的交谈全部在此刻停了下来。
但此刻的他大约也无暇顾及这些士卒所想。
他的掌心,仿佛还有片刻回忆起了被人交托厚望时候的灼热。也正是这温度,让他将意欲出口的话斟酌又斟酌。
当他望向远山的时候,在想的也不仅是他需要多做一阵子假皇帝,而是他想起的一些历史。
董卓废立皇帝的想法,当然不是所谓的天子在外,甚至废立天子、杀害太后,都不过是他随后种种恶行的开端。
那是一段黑暗而混乱的历史!
他一个来自现代的人对于这个时代的苦难深感共情,想要最起码地去做些什么,又恰好能够做些什么,便必然要在今日明志号召。
当他开口之时,本觉说来晦涩煽情的语句,好像也如后方的流水一般,无比顺畅地脱口而出:
“董贼猖狂,为祸京师,杀良冒功,僭越三公,既有鸩杀太后之举,谁知明日如何。洛阳百万之众,不能摧折于此贼之手!”
“诸位都曾因天灾人祸而流离,聚集于张将军麾下,愤然起兵,求一个世道清平,如今朕也恳请诸位追随,杀董卓,复朝纲,光复汉室威仪,还清平之治!”
“朕与诸位同行,也将亲见百姓疾苦,日夜警醒,绝不敢忘!”
“……”
张燕眸光一动,在听到那“愤然起兵”四字时,忽觉一阵心绪复杂,仿佛是因头一次有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词落在了他的身上,竟有短暂的不适。
但从这白衣天子的面容上,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恳切,好像农民揭竿而起,在他这里真的不能叫做悖逆。
他来不及多想,已看到一杯薄酒被司马朗端到了刘秉的面前。
“这第一杯酒,为祭太后。”
刘秉面色沉沉:“太后于社稷有过,但为抗董卓而死,仍不失我汉民气节,不当死不得其所,更无葬礼送行!”
杯中酒水略显浑浊,但当倾倒在地面上时,又很快渗入了土地当中。
自孙轻听来,刘秉的声音始终沉稳,却好像在日暮的光影里,平添字字凄切。
但青年的声音不曾哽咽,也不曾停下,已举起了第二杯酒。
“这第二杯酒,为祭孙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