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色比别的地方深上好几个度,光球刚一靠近,就不知为何自然熄灭,反馈给连雨年的感知也是空茫与虚无,就好像那处空间被人剜掉,徒留一个毫无意义的空洞。
怎么会无意义?对于一条秘密通道而言,空洞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连雨年轻身上前,对着空洞左敲右敲折腾半晌,最后握紧五指,一拳打碎本该是虚无的黑暗。
寸寸皲裂的黑色碎块下,几缕光争先恐后地透了出来。
“土豆粉”突然一个激灵,激动得尾巴高高竖起,在半空用力甩了甩。
“好……香!”
“什么东西香?”巫罗绮懒洋洋地抱着肩,嘴上反应却快,“荒秽?”
“不……不是……”
“土豆粉”解释不清,整条虫像香迷糊了似的,举着尾巴就往缝隙里冲。连雨年伸手去揪,它还灵活地躲闪几下,险些真的从他指缝中溜走,逃出生天。
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它最终仍是被连雨年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老老实实蜷缩回他的掌心。
“别急。”连雨年说,“我们这就去找香气的源头。”
蔫巴不到五秒的“土豆粉”再次支楞起来,在连雨年捶碎身前的黑色壁障后,摇头摆尾地冲到了最前方。
他们走进一条光铸的通道。
通道很长,长得好似没有尽头,踏上去时地板会泛起水波一样的轻微波动,一圈圈绵延向远方。
通道内弥漫着某种奇特力量,无形无影无质,却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受其影响,连雨年只走出两步,却恍惚有种度过了千万年之感,不由自主地想止步。
所幸“土豆粉”不受这股力量牵绊,拱着尾巴飞快地往前蹿。
连雨年只要看见它毛虫爬拱的动作,不合时宜的恍惚就会自发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这孩子养废了,开个小号吧”的无语。
也是在这时,连雨年突然意识到巫罗绮安静得过分了,自进入通道起,他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连雨年扭头望向巫罗绮,他和连雨年一样正快步走着,神色冷沉,眸光幽暗,仿佛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什么地方,原本散漫淡泊的气质一扫而空,暴露本来面貌,仿佛深海巨兽浮出水面,只露出一角背鳍,便似高耸的山峰,惊悚骇人。
连雨年心里一突,忽然想到什么,加快脚步冲到了“土豆粉”前方。
恰好通道行至尽头,一扇巍峨耸立的大门在雾流似的柔光中若隐若现。青铜材质的门板上刻满浮雕——体型庞大的飞禽走兽、上天入地的渺小人影、撑天蔽日的庞然巨树、雷云之上浩渺广阔的扭曲阴影。
那是神代的一角剪影,人族初生的、最为莽荒古老的年岁里人人可见的物事。
青铜门高逾百丈,比河面还要高出两条河的深度,在外面却看不到它的半点影子,只能说明这里又是一个被切割出去的小世界。
门上落锁,虽然锁开了,但门扉依然紧闭。
连雨年正要使用蛮力推一把试试,巫罗绮却好像等不及了,飞身而起对准门缝就是一脚。
轰然如天塌地陷的巨响悠悠荡开,沉凝绵远,带着无休无止的回音,连雨年和“土豆粉”首当其冲,大脑都要被震碎了。
“巫罗绮你……”干什么!
最后三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那扇门就在连雨年眼前缓缓打开,幽微的烛火从中流泻而出,落进通道,却在明亮的光海中变成阴影,如同迟暮的美人对镜绾发,迟缓地闪烁流动,洇染成昳丽而繁复的图纹。
门后是一座墓穴,或者说,一间巨大的墓室。
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汇成星河,仿佛已经在此等候一万年。
连雨年微微瞪大眼,像是怔住,又似感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