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选报文物修复那么严肃而又枯燥的专业。
但唐斯也纳闷,自己这个爱好是从哪来的呢?她妈唐柳颐张口闭口都是商业蓝图的雄心壮志,她爸方向军钻研人情世故的经营研究,她是谁也不像,谁也没跟。
后来,唐斯知道了,她这是随了她外婆唐瑾。唐瑾是个生意人没错,但那是为了生活,可唐瑾骨子里却是个文化人。
唐斯听她妈唐柳颐说过,她外婆祖上出过好几个状元,最大的官做过掌院学士,唐瑾小时候还上过私塾,是个实实在在的书香门第,私塾里学出来的功底比人家大学里的教授还要深厚,唐斯是被唐瑾带大的,从小跟在老太太后面耳濡目染,现在会的东西全是唐瑾手把手教出来的。
唐斯随便挑了本书取下来,翻开黄旧的纸张,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小如绿豆,日久年深的书页散发出天遥地远的尘土风霜,字里行间的晦涩笔画都有故事流转绵延。
换做一般人早被这种字体跟排版劝退了,但唐斯看着却丁点儿不费劲儿,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唐瑾没能教会唐柳颐的那些东西,全被唐斯继承了去。
唐斯有些庆幸,得亏是她能耐得住性子,喜欢这些密密麻麻笔画繁多的字体与眼花缭乱的排版,否则当初又怎么会发现外婆的秘密——
那些藏在信件里的思念。
那些不能为世俗容忍的情愫。
她妈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个坏小孩,小小年纪就敢偷看大人的东西。
那会儿的唐斯才十二岁,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内核,但又忍不住好奇总是偷偷摸摸的去看外婆藏在柜子里的信跟那张照片,有次她被唐柳颐抓了个正着,唐斯从来都没有那么害怕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过分了。
唐斯以为唐柳颐会骂自己,可她没想到的是,唐柳颐只是把东西放回了原处,只让自己不要再去看了,别说骂自己,就是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意义总是回溯性建构的。
当时的唐斯只顾着害怕,害怕唐柳颐把这件事告诉外婆,害怕自己会挨骂,更害怕外婆因为这事儿就不再喜欢自己了。
她才十二岁,还太小了,小到以为这个世界不是黑就是白,不是错就是对,她不知道在黑白之间有灰色的地带,也不知道对错之间还有无数种答案,更不知道人性的复杂与多变,感情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山石,而是流动摇摆的长河。
唐柳颐从来没有跟自己挑明的说过这件事,也从来没有支持过自己去找人,可她却也没有强硬的阻拦过自己,更没有逼自己马上回来,怕钱不够还给自己打钱。
唐斯心里觉得唐柳颐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不正面说出口的爱,难道就不是爱了吗?可换句话讲,拐弯抹角的爱却又注定逃不过被误解的宿命。
唐斯搓了搓眉心,是有点无奈,非得用这样的方法表达自己关心不可吗?
说句在乎的话,就这么难吗?
国人含蓄,三辞不就勉为其难。
她外婆唐瑾含蓄,几十年的情感压抑封锁在柜子里,夜深人静都还要偷偷摸摸。
她妈唐柳颐也含蓄,关心两个字像是锋利的刀刃,说出口就要面临被割舌的惨运,所以才总要在里面安插一把刺刀,鞭子抽打出来的爱与关心,也不知道舒服了谁?
含蓄就像膀胱里的一泡尿,不撒出来就憋死,但人不可能被尿憋死,所以始终是要发一次疯的,不管是谁。
唐斯把书阖上,放回原处。耳朵听见门外有车停下的声音,扭头看去,心脏霎时紧缩了一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那辆停稳的车,盛宁从车上下来,修身圆领的打底衫,黑色阔腿西装裤,一改往日古板老派的灰色基调穿搭,日光的投影下,她仿佛一道射穿阴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