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的故事,沐云书忽地想起了自己,忍不住就对这小姑娘浮出几分怜悯之心来。
对方絮絮叨叨说了一串儿人名,沐云书因得有方才故事作怪,写得倒也算心平气和,权作练笔了。只是对方却在他心境平和之际,蓦地吐出来了个名字,顿时让他方寸大乱。
那小姑娘眉眼弯弯,对他低声说:“哎呀,这最后一个人……叫沐羽。”
沐云书河灯一个没抓稳,险些掉在了地上。
心绪几经起伏,只觉得波涛澎湃如同巨浪之中的一叶扁舟,唯有随波逐流。他冷静许久,仍不能平静,顿觉对方之前所有如同戏耍他一般,气得狠狠将河灯摔在地上,怒道:“你逗我?”
对方一看他生气了,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你不知道吗?那个谦王呀!谦王沐羽!他人可好了!”
被那句“他人可好了”给莫名击中了开关的沐云书愣了愣,撇开了视线。但心中仍久久不能平复,心中总有种如同被耍猴子似的侮辱感。他想了想,问道:“你和他有关系么?”
“哎?关系?”小姑娘人一呆,傻傻指着方才他放的、还未飘远的河灯道,“您不也放了一盏?”
“也?”沐云书顿时有种被人窥伺了私密的不适,沉下了脸,却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言语之中的重点。他拧起眉头,说:“什么叫‘也’?说清楚。”
“噢……”小姑娘恍然大悟,拍手道,“您不是本地人?”
“……不是。”沐云书耐着性子和她说。
“哎呀,怪不得。”小姑娘吐了吐舌头,“自从前几年……嗯,谦王殿下薨殁了以后,我们这里就年年点灯给他。以前全因为他,我们这一城百姓才能得救,没丧于匈人之手,全城百姓都对他感激不尽。可我们也没什么能为他做的,他还……也就只能在这中元节借机寄灯过去,让殿下知道他不是孤单一个人!不然那么好的人,这北周都没有一个人念着他,多可怜啊!”
……不是,不是的。
就算所有人都忘了那个人,他也不会忘的。
沐云书听了,只觉得浑身都在抖,恨不能冲着这流淌的河水喊出自己所想,只期能如传说那样传到奈何彼岸。然而他却心知肚明这也只是幻想罢了,是生者为了活着给自己勾勒出来的假象。
用力闭了闭眼睛,忽听旁边小姑娘“咦”了一声,怪道:“您……怎么哭啦?!”
他没理对方。
沉着脸走到桥边,他不由分说拿了柄用来打捞河中杂物的长竿网,青着脸开始捞自上游顺流而下飘来的河灯。小姑娘看他如此疯子行径,一面叫着一面拉他,让他别这样。
沐云书压根听都不听,叫侍卫把这哭叫的小姑娘拉到一边,自己哆嗦着翻看捞上来的河灯——果然,除了少数几盏写着他人名字的河灯外,俱是如对方所说,清一色写给谦王的祭礼。
一盏盏看完后,他跪在地上,一时间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他自认这天下当再无一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人,并借此洋洋自得,这才在对方公然站到他对立面之后勃然大怒,乃至于被愤怒冲昏了理智。如今看来,那人至始至终从未改变过分毫,而是他被自大蒙蔽了双眼的谬断罢了。说来好笑,区区一介愚民,反倒看得比他这个局中人看得更加明白。
待回过神来时,沐云书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无意识地离开了那河岸边。
他觉得手上沉甸甸的,一眼瞧去,手上还抓了好几只浸了水的河灯,俱是城民扎给沐羽的。看了半天,也没舍得狠心将之丢到一边,只能又回到河边,挨个放了回去。
沐云书越放越觉得委屈,心中宛如刀割般几乎不能自持。等好不容易将灯全给丢回了河里,他急匆匆地冲回了暂时落脚的客栈里,吹灭了蜡烛缩在